冰冷的金属桌面反射着实验室天花板黯淡的应急灯光,映照着艾丝脸上交织的疲惫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机器、消毒水残余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那是末世特有的气味,生命与文明在衰败中挣扎的气息。
艾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许久不曾这样流畅地说话,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将破碎的观察拼凑成有价值的信息:
“何先生,外面…外面的空气样本和我残留的远程探测器数据都指向一个事实:那些曾经弥漫全球,如同黑色雾霾般吞噬生命的‘蚀菌’,它们的浓度…显着降低了。”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划痕的实验台边缘摩挲,眼神投向窗外那片被灰烬和扭曲金属覆盖的荒原。
“降低?” 何雨柱眉头微蹙,这个信息确实出乎意料,“没有东西寄生,它们就灭绝了?” 他想起外面那片死寂,除了那些狂暴的“新人类”,几乎看不到其他活物。
“不完全清楚原因,”艾丝摇摇头,一缕灰白的发丝垂落额前,更添憔悴,“推测可能…是的。那些蚀菌需要生物载体才能存活、增殖。前期,它们像瘟疫一样席卷了几乎所有生命体。但当它们寄生的宿主——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我们人类本身——被过度透支生命力而大批量死亡后,这些细菌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就像…一场大火烧光了所有燃料,最终火势也会减弱直至熄灭。” 她的比喻带着冰冷的残酷事实。“也许,它们过于贪婪和高效,最终导致了自身的‘食物链崩塌’。现在的空气样本里,虽然仍有微量残留,但对健康生物的直接致命性,确实比灾变之初低了很多。”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实验室陈腐的味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安全。何先生,另一个更可怕的变化正在发生。那些经历了蚀菌寄生感染后存活下来的个体…他们被称为‘新人类’,对吧?我的观察和分析显示,他们体内那股被强行激发出来的力量…正在失控的边缘。”
艾丝的眼神变得异常凝重,带着科学家的忧虑:“他们的身体组织在持续变异,细胞层面的不稳定指数极高。那份远超常人的力量,伴随着强烈的神经冲动和激素分泌异常。他们变得极其易怒、充满攻击性,甚至…表现出对同类的嗜血倾向。这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而是生理构造正在被那股力量重塑、扭曲。”
她指向角落里一台蒙尘的屏幕,上面定格着几张模糊但骇人的影像——皮肤异化、眼球充血、姿态扭曲如同野兽的人形生物。“我怀疑,这不仅仅是力量的代价。蚀菌虽然可能衰落了,但它们在改造宿主基因时留下的‘印记’,或者那种未知力量的本质本身,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新人类正在朝着一种…与我们现在认知中的人类完全不同的物种方向进化。狂暴、短寿、充满破坏欲…也许是他们最终的模样。这比蚀菌本身更让人绝望,因为毁灭的根源,变成了他们自己。”
何雨柱沉默地听着,艾丝描绘的景象印证了他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那些狂暴的身影,确实越来越不像“人”。他看着艾丝,看着她身上洗得发白、多处磨损的研究服,看着她深陷的眼窝和干裂的嘴唇,还有周围那些早已停止运转、积满灰尘的昂贵仪器。
“你现在…还在继续研究吗?”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扫过那些明显缺乏维护的设备,“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有方向吗?”
艾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研究?”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何先生,你看这实验室,像还在运转的样子吗?” 她摊开双手,展示着这冰冷的囚牢。
“这里的能源核心,三个月前就彻底枯竭了。备用电源只够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保障系统和这盏应急灯。” 她指了指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地下水源受到不明污染,我靠着最后一批净化滤芯和偶尔收集的雨水活到现在。” 她指向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蓄水桶。“营养膏…早就吃光了。能拆解当燃料烧来取暖的设备零部件,也烧得差不多了。”
她走到一台布满按键控制台前,手指划过厚厚的灰尘,按下一个按钮,毫无反应。“实验?没有稳定的能源供给,连最基本的离心机、基因测序仪都无法启动。更重要的是,” 她抬起头,眼中是深深的无力感,“没有标本。外面的新人类狂躁危险,我根本无法安全捕获。而最初的那些初级变异体样本…” 她指了指远处一排凝固着暗色液体的培养皿,“要么耗尽,要么在能源中断时彻底失活、腐败了。没有活体样本,就无从观察变异过程和测试药剂反应。至于生活物资…” 她无奈地摇头,“能活着,已经是奇迹。研发?没有资源,一切都只是空谈。我已经…山穷水尽了。”
何雨柱的目光在艾丝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这间死寂的、充满绝望气息的堡垒。他能感受到对方话语中的真实,那份被环境和命运碾碎的科学家意志尚未完全熄灭,只是被生存的重担死死压着。
“生活物资…还有标本…” 何雨柱的声音平静,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我可以提供给你。”
艾丝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什…什么?!何先生,你…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干裂的嘴唇张合着,似乎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饥饿和绝望中产生了幻觉。
“我说,” 何雨柱清晰地重复道,“我可以给你提供足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物资,包括食物、干净的饮用水。至于你要的研究标本——活体的、符合要求的变异体标本,我也能弄到。前提是,你告诉我,你拿到这些后,还能继续研究下去吗?”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这不仅仅是一次施舍,更是一次对艾丝价值、意志和承诺的审视。
巨大的惊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艾丝疲惫不堪的身体,让她差点站立不稳。她踉跄一步扶住实验台,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能!我能!何先生!只要…只要有资源,我就一定能继续下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亢奋,长期压抑的求生欲和科研热情在这一刻猛烈爆发。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沿着憔悴的脸颊滚落。多少个日夜的绝望挣扎,仿佛在这一刻看到了曙光。
她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扑向实验室角落一个嵌入墙壁、布满复杂机械密码锁的保险柜。她的动作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笨拙,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锁盘上快速而精准地跳动、旋转。咔嚓、咔嚓…一连串清脆的机械咬合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沉重的合金柜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里面柔和的、仿佛自内而发的微光。
柜内空间不大,只有几份密封的纸质文件和一个小小的、由某种深色非金属材质(类似高强度生物陶瓷与复合塑料混合)制成的立方体盒子。盒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顶部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指纹识别凹槽和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密封线。
艾丝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盒子,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她走到何雨柱面前,郑重地用双手递出。她的眼神异常复杂,有解脱,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舍和决绝。
“何先生,太谢谢你了!真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这是我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交换物了。”
何雨柱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目光沉静地落在那个不起眼的盒子上。就在艾丝将它递过来的瞬间,他识海深处那方神秘的空间,确切地说,是阴空间中那透明光柱,骤然有了反应!
那不是剧烈的震动,而是一种深沉、奇异的脉动。仿佛平静的海面下掠过一头庞大的鲸鱼,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从光柱核心传来,温润磅礴的空间之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水,荡开层层无形的涟漪。这涟漪并非针对外界,而是清晰地传递到何雨柱的意识之中——那盒子里的东西,对光柱有着巨大的、本质性的益处!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渴望与共鸣。
何雨柱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他压下心中的惊奇,缓缓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盒子。盒子入手微凉,质地坚硬而温润,手感奇特。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盒身的刹那,识海中的那股脉动感陡然增强了数倍!光柱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一丝,仿佛久旱逢甘霖,传递出一种纯粹的、近乎愉悦的“渴望”。盒子本身似乎隔绝了大部分能量波动,但仍有丝丝缕缕极其精纯、却又带着某种原始狂躁的气息渗透出来,被空间光柱贪婪地捕捉、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