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古九州之一。
自春秋战国为燕国之地,亦称燕都。
汉代以来,便是北方极重的军事重镇。
幽蓟屏障,扼南北咽喉,历代王朝谁得此城,便可掌控华北之门户。
然而,这座城的历史,也是一部割让与屈辱的史册。
后唐清泰三年,石敬瑭以“儿皇帝”的身份,将幽州在内的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自此幽州沦为异族之地两百余年。
辽时,幽州被设为南京,也称燕京,成为陪都;
其后,金朝承辽制,依旧称燕京,城中契丹与女真习俗并存,胡服胡语俯拾皆是。
它虽地处中原华夏的血脉之上,却在文明与政权上与汉家离心日深。
晨曦刚破,阳光如洗,洒在岳飞率领的宋军大军与高悬的“宋”字黄底红旗上,光辉与鲜血同样耀眼。
城楼之上,昨夜的厮杀痕迹犹在,斑斑血迹和破裂的战旗在风中拍击。
城中百姓早已惊魂未定。
有人探出门缝,瑟缩着观看街道;
有人躲在窗棂后,窥视这支陌生又熟悉的军队。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汉人血脉,但已在契丹、女真的统治下生活了二百年,与汉人政权疏离,心存隔阂!
宋军的骑兵列队大入城门,手擎大旗,旌旗猎猎。
铁蹄击地,声震市井。
前锋骑兵的旗手高声呼喝:
“朝廷有令!大宋光复幽州,军中秋毫无犯!凡扰民闯宅者,斩!伤害百姓者,斩!抢掠财物者,斩!”
冷厉的斩字在街中回荡,撞进每一个燕京百姓的心口。
然而,习惯了辽军征敛、女真劫掠的百姓,仍不敢轻信。
更多人选择退入屋中,关紧门闩,只留一道缝隙窥探。
宋军大队人马缓缓入城,战旗翻作金海,箭囊与军刀在胸甲下起伏。
队伍行至一条狭长巷道时,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贪玩着,趁母亲搅柴不备,蹦跳着闯到街心,对着迎面而来的骑兵好奇张望。
孩童母亲面色煞白,一边急唤一边扑上去,却被惊恐钉在原地。
她怕极了辽兵劫儿的往事,怕这支来历未明的宋军出手无常。
“快回来!”孩童的父母慌乱着低声呼唤。
街上躲在屋里暗中偷看的百姓们也不禁揪起心,唯恐宋军将那挡路的孩子就地斩杀。
宋军在逼近时,队伍骤然停下。
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其人眉目如刀,举止间有山河在怀的沉稳与刚烈。
他挽起那孩子,将之安然送到母亲怀里,还俯身拍了拍孩子的肩,露出一丝真挚的笑意,似有父兄般的疼惜。
“好孩子,胆子不小。”
岳飞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拍着孩子的肩膀:“等你长大了,若还如此勇敢,就来投我岳家军。”
父母惊慌之余,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将军会这般说话。
街巷两旁,那些本来偷偷张望的百姓看得呆了。
他们等来的,并不是杀伐与掳掠,而是这般的温和与克己,就连那铁血的领兵将军,也会为一个弱小的孩子停下战马。
风从城门外涌入,仿佛带来了久违的希望。
有人眼中泛起湿意,低声自语:“这是……大宋的兵……”
他们真正的相信,这支军队,秋毫无犯!
岳飞翻身上马,长枪横于鞍侧,率军继续前行。
宋军铁流滚滚,旌旗如云,却不掠一物,不扰一人。
那一刻,燕京城的百姓,从惶恐到热泪盈眶。
不多时,更多的宋军人马在城内穿街而过,高声宣告:
“大宋皇帝,御驾幽州!”
这一声,如同春雷,炸在人心之上。
两百年来,从未有过汉人天子跨入燕京城门,今日竟得亲眼所见?
原本躲在屋里的百姓,争先恐后走到街边,想要一睹皇帝的风采。
在过去的两百年里,有谁见过皇帝出现在燕京?更别提汉人的皇帝。
午时的阳光下,銮驾仪仗队从北门缓缓入城。
金色的伞盖、黑漆大辇、两侧持戟仪卫整齐肃立,鼓乐声威严厚重,宛如山川奔来。
崇祯端坐辇中,神色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复杂。
对今人的他而言,这座城是“幽州”,是北宋的军事重地;
对前世的大明皇帝来说,这座城是“北京”,是他封王、登基、执政以及最终自缢殉国之地。
时空交错在他心中激起难言的波澜。
崇祯望着眼前的燕京,没有巍峨的紫禁城,没有熟悉的钟鼓楼。
取而代之的是辽金风格的宫殿遗迹、金代的官署楼阁,以及街上行人身着左衽衣、辫发垂肩的胡服。
这是熟悉的土地,却是陌生的城市。
崇祯甚至一度恍惚,不知自己是在北宋的幽州,还是在记忆中的北京做着离奇的梦。
“万岁!万岁!”
沿街的呼喊声,拉回了崇祯的思绪。
沿途的百姓越聚越多,有的伏地叩首,有的举着自家孩子高声喊“万岁”。
还有老人激动得手脚并颤,说这辈子没想过还能见到汉家皇帝入城。
风中,大宋的皇旗与军旗交织飞舞,骠骑、仪卫、将领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那是幽州两百年来第一次换上的汉家颜色。
当銮驾行至西北角一处缓坡时,崇祯的呼吸微微一滞。
前世,这里是万岁山(煤山),他生命的终点。
那根冰冷的绳索,那片遮天的树林,和那份孤绝无援的绝望,都深深刻在他灵魂深处。
然而此刻,这里不过是一片荒地,草木疏落,风卷黄沙。
“宋朝时……并没有万岁山。”
崇祯低声自语,这才想起来,在这个时代,煤山还未出现。
万岁山是后世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时的人造山。
那时挖掘护城河、垫高宫殿地基,数百万方的土方无处堆放,便在紫禁城北侧堆筑出一座高达四十三米的土山。
因山下曾多煤窑,民间称“煤山”,明廷官方称万岁山。(清军入关后名景山)。
同样的土地,不同的命运。
这种地理与宿命的重叠,让崇祯心中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淡痛。
短暂的唏嘘后,崇祯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远方碧洗如新的天穹,心底渐渐生出另一种炽热。
自己不再是前世大明亡国之君,而是大宋的开拓雄主!
在这一世,自己凭着刚毅勤政、整顿军政,终于收复了燕云之地。
这不仅是个人的成就,更是历史的跨越!
对大宋而言,燕云十六州是“国耻的象征”。
太祖赵匡胤设立“封桩库”,广积财富,图以赎买;
太宗赵光义发动雍熙北伐、亲征幽蓟,却在高梁河折戟沉沙。
“收复燕云”是北宋历代皇帝的未竟之志。
而如今,崇祯带着大宋军队跨越了祖辈一百多年的夙愿,光复幽州!站在辽朝的皇宫遗址前!
看着城楼之上插着的“宋”字大旗猎猎作响。
这种成就感,让崇祯甚至隐隐带着一种“超越历史”的震撼!
原来开疆拓土这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