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阴县衙。
此刻县衙外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乡邻百姓。
他们听闻岳家发生的事情,纷纷前来围观,想知道事情最终如何收场。
当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王家人像死狗一样跪在地上时,百姓们心中既解气又有些不敢置信。
岳飞站在高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王家人,又看向围观的百姓,声音洪亮道:
“王家父子,利欲熏心,勾结金贼,通敌叛国!他们搜刮民脂民膏,残害乡邻义士,罪行罄竹难书!铁证在此,人证俱在!今日,我岳飞奉大宋皇帝之命,在此替天行道,清除国贼!”
说罢,他大手一挥,牛皋及几名亲卫立刻上前,将王家父子及几名罪大恶极的伪官当场斩杀。
鲜血飞溅,染红了县衙外的土地。
百姓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声。
这是他们被欺压多年后,第一次亲眼看到正义得到伸张。
随后,岳飞命将士们将王家搜刮来的金银财物、粮食布匹,一并清点出来。
他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将这些不义之财分发给那些被王家欺压、勒索过的乡邻。
“诸位乡亲!”
岳飞的声音再度响起:“今日此举,乃是清除汉奸,还我大宋百姓一个公道!金贼虽退,然奸佞仍在,我岳飞在此保证,只要我在相州一日,便绝不允许宵小之辈,再欺压我大宋百姓!”
百姓们热泪盈眶,纷纷跪地高呼:“岳将军!”
“岳将军!”
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欢呼。
多少年了,难得有一位当官的敢真正替老百姓做主!
随即,岳飞派人清点王家财物,并挨个审查王氏族人。
他亲自坐镇,盯着县令郭松审问。
郭松不敢怠慢,只得照做。
审讯期间,岳飞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扫过一众跪在地上的王氏族人。
“嗯?”
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妇人,身穿粗布衣,面容憔悴,依稀能看出昔日轮廓。
妇人眼神躲闪,不敢与岳飞对视,身体微微颤抖。
待看清对方面容,岳飞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
那是刘氏,他的前妻!
牛皋顺着岳飞的眼神,也注意到了刘氏,但他不认识,于是示意身旁的主簿说话。
“岳统领,这妇人是王家一个庶出族人的妾室,嫁过来没多久,似乎是金兵南下后,走投无路,被这王家庶出族人收留的。”
主簿低声介绍道。
岳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氏。
恍惚间想起了过去,想起他们年轻时的结合,想起刘氏为他生下岳云和岳雷。
也想起母亲所说的,金兵入侵时,刘氏抛下家人独自逃命时的决绝。
他很想大声质问刘氏,为何如此绝情?抛夫弃子!
岳飞终究忍住了,此时在办公事,自己的私事应该放在一边。
为将者,最忌讳被怒气冲昏了头。
刘氏也感受到了岳飞的目光,不敢抬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的前夫,竟成了大宋相州团练使!
还隐约听说了,岳飞在朱仙镇射杀金军元帅,救驾于危难之中,深得皇帝信任。
刘氏得知后,愣了半晌。
曾经,她抛弃的那个从九品承信郎,在外征战,无暇顾家的丈夫,如今竟然成了正四品的朝廷大员!
这般品级,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官!
而且岳飞还立下了救驾的奇功,深得皇帝信任,前途简直无可限量!
刘氏的脑海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想起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
金兵南下,战火纷飞,自己一个弱女子,孤身带着两个孩子和年迈的婆婆,是何等艰难。
她恐惧,她害怕,她只想活下去!
当王家那个庶出族人向她伸出“援手”时,她便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嫁给了他,寻求庇护。
刘氏以为,抛弃了岳飞这个“从九品”的小官,找到了更好的依靠。
至少,王家在当地也算是豪强,能够保她衣食无忧。
可如今,曾经的丈夫,却以如此辉煌的姿态,如同天神般降临,清理了她如今所依附的这个家族。
而她,作为王家的“庶出妾室”,此刻也跪在地上,生死都掌握在昔日丈夫的手中。
巨大的后悔和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刘娘子淹没。
她后悔当初的绝情,后悔自己的短视和胆怯。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抛弃婆婆和孩子,如果自己坚持留下来,与岳家共患难。
那么此刻,她便是那位万众瞩目、荣耀加身的岳将军的妻子,是那些受人敬仰的孩子们的母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沦为一个通敌叛国之家的妾室,跪在地上,等待昔日丈夫的审判。
刘氏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冰冷的泥土中。
那泪水里,有悔恨,有绝望,更有无尽的讽刺。
岳飞收回目光,脸色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波澜。
仿佛刘氏这个人,在他心中,已经激不起任何情绪。
他理解刘氏的所作所为,乱世之中,女人的确很难。
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岳母那般刚烈通晓大义。
岳飞不再多看刘氏一眼,转头对身旁的郭松县令沉声说道:“待王家清算完毕,所有涉案者,按律严惩,绝不姑息!”
说罢,转身离去。
刘氏在人群中,看着岳飞离去的背影,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个背影,挺拔如山,坚定不移,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她可以轻易抛弃的从九品承信郎了。
当王家被彻底清算后,岳飞下令将王家庶出的族人,以及家中女眷等与通敌罪行无关者,暂时羁押,待县衙甄别后再做处置。
刘氏也在其中,被暂时安置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
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其他王家的女眷,一个个面色灰败,低声抽泣,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那位从南京来的岳将军,好像是我们汤阴县人士。”
一个妇人小声嘀咕,打破了屋内的沉闷。
“哪个乡的?”另一个妇人茫然地问。
“永和乡孝悌里!”
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敬畏:“没想到,我们永和乡居然出了位大人物!”
“永和乡孝悌里?刘娘子之前的夫家不就是孝悌里?”
话音刚落,另一个妇人猛地看向刘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刘娘子,你前夫好像也姓岳?莫不是岳将军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