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又打来了?”
崇祯眉峰紧锁,面露疑色,思绪流转。
完颜宗望刚毙命不久,金军何以如此迅速便卷土重来?
按照金人的作战习惯,冬季冰封河面才是他们出兵南下的惯常时机。
天气转暖后,金人通常会蛰伏北方,绝不会贸然南侵。
这反常的举动,令崇祯帝心生警觉。
“来了多少人马?”
崇祯沉声发问,目光锐利地盯着报信的内侍。
内侍颤声回禀:“回禀陛下,具体数目尚不清楚,但探子回报,金军人数似乎在万人左右,规模远不如从前的几次南侵。”
一旁的姚友仲闻言,心中已有了大致判断。
他踏前一步,奏道:“陛下,金军此番兵力不多,更像是股偏师,臣斗胆推测,此行或非大举入侵,而是……为报私仇而来。”
崇祯眉头微挑,随即心下了然,轻“哦”一声,笑道:“完颜宗望是金兀术的兄长,金兀术这厮是来报仇的,分明是冲着朕来的!”
殿内大臣见状,急忙出列请奏:“陛下!金兵来势汹汹,还请陛下速速南下,暂避锋芒,以保圣躬安康!”
“怎么?让朕逃跑?”
崇祯嘴角勾起一抹微嘲的笑意,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面对金兀术的挑衅,他还真想再会会这位金国悍将,亲自率兵迎击。
见官家眼中燃烧起一股浓烈的战意,姚友仲心头一凛,生怕官家一念之差,又要御驾亲征,急忙说道:
“陛下!金兀术乃金国一等一的猛将,穷凶极恶,此番更是为报兄仇而来,其锋锐不可撄。”
“金兀术此獠,就交给臣来收拾!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先行南迁,切勿涉险!”
紧接着,韩世忠、刘光世等一众将领也纷纷齐声恳请:“臣等愿誓死抵御金兵,请官家先行南迁,以定天下人心!”
面对臣子们的一片忠心与急切,崇祯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安危确实关系着大宋的未来。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得微微点头,眼中战意被理智压制。
“韩世忠,刘光世!”
崇祯吩咐二将:“你二人即可点齐精兵,北上迎敌!不得让金军肆无忌惮地践踏我大宋河山!此战,务必将金兀术的这支偏师挫败,打出我大宋军威!”
“遵旨!”
韩世忠与刘光世二人精神一振,领命后迅速起身,大步走出殿外,点兵备战。
与此同时,奉命前往东京的宗泽也已在路上。
他将在北方建立防线,统筹协调京畿防务。
一切妥当之后,崇祯正式下达了南迁的总命令。
.....
宁陵县。
宋廷南迁,从应天府出发后,向东南方向行进,首先经过宁陵县。
此地是应天府下辖的县,位于睢水沿岸,是南下的必经之路。
崇祯暂时以此为行在,统筹南迁。
春寒料峭,北风裹着细雪,穿过院墙上剥落的朱漆,像是要把人骨髓都吹透。
行在后院,一处低矮的偏殿内,太上皇赵佶披着素白狐裘,缩在炭盆边,一口气叹了许久,手里握着残破的玉佩,神情恍惚。
冰冷的石墙,囚禁了曾经至高无上的权力。
大宋太上皇赵佶,这位昔日天子,如今被软禁在这间斗室之中,其间再无往日宫闱的华丽。
窗棂上,数不清的蜘蛛网无声地蔓延,阻挡了窗外唯一能窥见的,那一方庭院里枯黄的衰草。
每日辰时与酉时,厚重的木门都会被粗暴地推开,送来两碗寡淡无味的餐食。
饭菜粗粝、冷水无汤,赵佶虽曾贵为九五,如今却沦为阶下之囚。
他垂眸望着饭菜,良久,突然抬头喊道:“来人,传看守过来。”
门外的两个禁军低头不语。
他们的职责仅仅是确保这位前朝皇帝的呼吸仍在继续,至于其他的,一概不予理会。
直到他喊第三声,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踢门而入,目光阴冷:“太上皇又有什么吩咐?”
赵佶强忍尊严被践的屈辱,依旧语气平和:“朕想要些笔墨纸砚,闲来无事,想作画遣怀。”
那禁军闻言冷笑,啐了一口道:“朕?画?你还当这里是翰林院?如今这不是汴梁,而是你关押的地方,你想画,就画在梦里吧!”
赵佶脸色一沉,颤声道:“我不过是寻点精神寄托,尔等这般,也太欺人了。”
“太上皇,您可莫要忘了,如今这朝堂上坐的大宋皇帝,年号靖康,并非宣和!您早已禅位,还想像从前那样颐气指使?”
那禁军冷声一笑,转身走出门外,顺手“哐啷”一声将门锁死,声音沉重,仿佛钉入赵佶的心头。
赵佶望着空荡的室内,苦笑:“好一个‘太上皇’,只怕比贬官都不如。”
视线落在外面那块青苔斑驳的假山上,那石块的嶙峋,让他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冲动。
赵佶低三下气,对另一个禁军守卫哀求道:“小哥,能不能将从那假山上取一块石头给朕瞧瞧?就是那块状若金鸡的那块!”
“此地规矩森严,凡属外来之物,一律不得入内,书画奇石,皆属禁物,上官有令,一切可能干扰太上皇心绪之物,皆在禁绝之列。”
守卫的声音如同打磨粗糙的石块,带着不近人情的生硬,冷冷拒绝。
“你......你们!”赵佶伸手指了指,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
与赵佶的“软禁”相比,郓废人赵楷的境遇更显惨烈。
他被囚禁在一间更为狭小,几乎不见天日的屋子里,窗户高且窄,仅能透进一线微弱的光亮。
每日的餐食,除了粗粮杂菜,便是半生不熟的肉块,腥气未散,难以下咽。
但比这肉体上的折磨更甚的,是精神上的凌迟。
看守他的,是一个阉宦出身的太监,此人尖酸刻薄,对赵楷百般羞辱,言语之间尽显鄙夷与轻蔑。
“哟,这不是郓王殿下吗?瞧您这细皮嫩肉的,也该多动弹动弹了。”
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刻意的嘲弄,刺得赵楷耳膜生疼。
赵楷每日被强迫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有时是搬运柴火,那些粗壮的圆木压得他脊背酸痛;
有时是磨面,石磨沉重,推一圈都耗尽他全身力气;
更多的时候,是被要求清理粪便,污秽的气味熏得他几欲作呕。
“殿下,您瞧您这手,多嫩啊!连奴才都不如。”
那太监指着赵楷手上被磨出的血泡,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容,实则眼中尽是快意:“可不许偷懒,这活计可都是上官交代的,说是要让殿下体验体验民间疾苦,也好磨磨您的性子。”
赵楷咬紧牙关,双手颤抖地抓着扫帚,心中的屈辱如潮水般涌来。
他曾经是皇子,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等欺辱?
每当夜幕降临,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浑身疼痛,他心中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对未来深深的恐惧。
听着隔壁房间里偶尔传来的太上皇赵佶的叹息声,心中那股不甘与愤怒便愈发膨胀。
终于,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赵楷再也无法忍受。
借着每日例行的放风机会(这“放风”不过是到院子里倾倒夜壶,顺带活动手脚),绕过了看守的死角,疾步冲向赵佶的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