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嘴上安抚着大家,心里也急得冒火。改善胡同照明,街道上不是没提过,可拉电线装电灯,那得多少钱?多少材料?报告打上去,半年都没个回音。
这风声不知怎么的就钻进了许大茂耳朵里。这家伙正愁没由头显摆他那“见多识广”,推着自行车就在胡同口扎下了根,唾沫横飞地开始白话:
“要我说啊,这事儿邪性!”他压低声,好像掌握了啥独家秘密,“最近不太平!听说是有拍花子的团伙流窜到咱这片了!专挑大姑娘小媳妇下手!为啥专挑黑天?黑灯瞎火好办事呗!抢钱那是顺手,指不定还有啥别的勾当呢!”
他这话一扔出来,好比冷水滴进热油锅,噼里啪啦炸得人心惶惶。本就害怕的妇女们更是脸都白了,几家有闺女的人家当时就表示,晚上不出门了,班也不上了。
雷二蛋拎着个酱油瓶子路过,正好听见许大茂在那危言耸听。他撇撇嘴,没吭声,心里门儿清:许大茂这孙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制造点恐慌显不出他能耐。
回到家,饭桌上气氛也有点沉闷。老妈徐兰扒拉着碗里的饭,愁眉不展:“这事儿闹的…街道上也没经费,总不能让大家摸黑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吧?许大茂那张破嘴,越说越邪乎!”
老爹雷大炮把酒杯一顿:“实在不行,我找厂里工会问问,看能不能支援点废旧材料…”
“得了吧爹,”二蛋夹了一筷子炒白菜,“厂里那点家底您还不知道?自个儿还顾不过来呢。指望上头,黄花菜都凉了。”
“那你说咋整?”小燕眨巴着眼看着她二哥,“二哥,你点子多,想个法儿呗?要不我晚上都不敢出去捉蛐蛐儿了。”
二蛋嚼着饭菜,眼珠子转了转,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妈,街道办仓库里,有没有废旧的饼干盒?铁皮的那种。还有,往年搞活动剩下的煤油还有没有存货了?”
徐兰一愣:“饼干盒?好像有几个生锈的。煤油…似乎还有小半桶,你问这干啥?”
“您就别管了,明天给我捎回来。”二蛋嘿嘿一笑,“爹,您那有没有报废用不了的玻璃罩子,或者能反光的东西?”
雷大炮琢磨了一下:“废料堆里好像有几个破反射镜,自行车灯上拆下来的,不成型了。”
“成!够用了!”二蛋一拍大腿,“照明嘛,未必非得扯电线。咱给他来个土洋结合,光子革命!”
“光…光子啥?”小玲皱着眉,没听懂。
“就是让咱胡同亮起来!”二蛋扒完最后一口饭,碗一推,“小燕,召集你的‘童子军’,明天有任务!”
第二天,97号院门口就跟开了杂货铺似的。废旧饼干盒、生锈的铁皮、半桶煤油、几个歪歪扭扭的自行车灯反光罩、一堆长短不一的竹竿木棍,甚至还有几块破镜片。
二蛋指挥若定:“主巷口最黑,是关键点位。爹,您手巧,把这几个反光罩敲平了,跟饼干盒焊一起,做个聚光碗。30瓦的煤油汽灯咱有,往这碗里一放,灯亮往上照,经这碗一反射,全往路上铺!亮度起码翻一倍!”
雷大炮拿着锤子钳子,叮叮当当一阵敲打,嘴里嘀咕:“哼,臭小子,就会支使你老子。”手上却一点没含糊,没多久,几个亮闪闪的简易反光罩就做了出来。
“拐角地方,拉电线不现实,点汽灯费油。”二蛋又拿起几个用细竹篾编的小笼子,“小燕!交给你和你那帮小伙伴的任务,去城外河边芦苇荡,抓萤火虫!越多越好!把这小笼子挂拐角墙头的钉子上,虽然亮不大,但能提个醒儿,有点亮光就不那么吓人。”
“保证完成任务!”小燕一听这活儿,兴奋得小脸通红,一挥手,带着七八个半大孩子,拿着网兜玻璃瓶就冲出了胡同。
“最后是各院门口。”二蛋拿起几根粗壮的松木枝,“这玩意儿浸了浓盐水,晒干了耐烧得很。顶上绑点油布,做个火把。关键是怎么定时熄火,不能烧一宿,浪费。”
他找来个小滑轮,又用铁丝做了个简易的卡扣和重物悬吊装置:“算好时间,烧到差不多,绳子烧断,这重物往下一坠,带动卡扣,就把火把头往下压进旁边预备好的水罐里,‘嗤啦’一声,自动熄灭!”
一番忙活,到了晚上,胡同里景象大变样。
巷子口,那盏加了自制反光罩的煤油汽灯果然亮堂得出奇,像个小太阳,把一片地方照得清清楚楚。拐角处,一个个小灯笼里,萤火虫一闪一闪,发出柔和的绿光,虽然不亮,却像一只只警惕的眼睛,告诉路人这里不是完全的黑暗。各院门口,浸了盐的火把噼啪燃烧,稳定地散发着光和热。
下夜班的工人回来,走进亮堂的胡同口,心里先是一松。走到拐角,看到那点点萤火,甚至觉得有点趣致。到了院门口,火把的光亮足以看清门牌和钥匙孔。
“哎哟,这可太好了!心里踏实多了!”
“是二蛋弄的吧?这孩子,真行!”
“比许大茂那张破嘴强一万倍!”
赞扬声飘进97号院。徐兰脸上笑开了花。雷大炮嘴上不说,喝酒的频率都加快了。
但总有那不长眼的。第二天一早,小燕就气呼呼地跑回来:“二哥!不好了!咱巷口那汽灯,灯油少了一大截!肯定让人偷了!”
二蛋还没说话,徐兰先拍了桌子:“不像话!这是大家伙的保障灯!谁都偷?查!”
没费啥劲就查出来了。是棒梗。有人看见他昨儿半夜鬼鬼祟祟地在灯底下晃悠,手里还拿着个瓶子。估计是偷灯油回去给他家添油灯了。
这下可犯了众怒。大家伙刚尝到点光明的甜头,就有人来挖墙脚?
二蛋没急着发火,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找来块木板,拿了毛笔,写上《灯夫轮值表》和《偷窃灯油处罚办法》,然后直接贴到了巷口汽灯杆子上。
晚上,趁着大家伙都在乘凉,二蛋敲了敲那木板,大声说:“各位街坊邻居!照明是大家的事,不能总让一两个人操心。从今天起,这添油、点火、熄灯的活儿,按院轮值,表上都写清楚了!谁值班谁负责!”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至于这偷灯油的!逮住了,也别罚钱赔东西了。就一条:罚给咱整个胡同扫巷子!从头到尾,扫一遍!让大家都看看,手不干净是啥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