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这简直跟白送一样!比起费的那人工力气,划算太多了!
“成!成!太成了!”大伙儿纷纷点头。
从此,97号院门口的风车磨坊,就成了胡同一景。谁家要磨面了,就端着粮食过来,看着风车吱呀呀地转,金灿灿的面粉流出来,付上一分两分的“电费”,皆大欢喜。二蛋弄了个小木盒专门收钱,美其名曰“大风车养护基金”。
这头一件“惠民工程”刚走上正轨,二蛋那“技术宅”的心思又活泛了。他盯上了屋里那盏昏黄的电灯。
晚上看书费眼,点煤油灯又有味儿。他就想,能不能搞个不用电线的灯?比如……用光发电?
这想法在当时简直天方夜谭。但他还真在废品站淘到点宝贝——几片旧手电筒里拆下来的小硒光电池片,还有几个破了的大手电筒反光碗。
他把光电池片小心地清理出来,串联在一起,接到一个从旧助听器里拆下来的小蓄电池上。又把反光碗磨亮,对准太阳,把光聚焦照射在光电池上。
阳光足的时候,那小小的蓄电池指示灯,还真能微微亮起一点红光!虽然电量微弱得可怜,估计点个小灯泡都费劲,但证明这条路走得通!
他想起胡同口住的五保户张奶奶,耳朵背得厉害,有个旧助听器,却总舍不得买电池,成了摆设。
二蛋拿着他那套“光伏充电系统”去了张奶奶家。把光电池和反光碗架在她家窗台上对着太阳,后面连着那个小蓄电池和助听器。
“张奶奶,以后啊,您就白天把这碗对着太阳,晒它几个钟头,晚上就能用这助听器听戏了!不用买电池!”二蛋连说带比划。
张奶奶将信将疑,但还是乐呵呵地答应了。过了几天,她逢人便说:“二蛋给俺弄了个‘太阳公公牌’的耳朵!好使!能听见蝈蝈叫了!”虽然大概率是心理作用,但那点微弱的电量,确实能让助听器勉强工作一会儿了。
这事儿又成了胡同里的奇谈。大家都说雷工程师能“抓太阳光干活”。
这天傍晚,夕阳给院里的风车磨坊镀上一层金边。小燕拿着半截粉笔,在磨坊旁边挂的小黑板上(二蛋给她挂的,用来记谁家磨了多少斤,该收几分钱)瞎画。她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电是啥?是雷二哥掰碎的光!”
出来查看磨坊情况的二蛋,看到这行童言童语,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心里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是啊,电不就是能量吗?光不也是能量吗?他虽然现在只能“掰碎”一点点,但谁又能说,这点星星之火,以后不能燎原呢?就像那风中转动的风车叶片,虽然缓慢,却始终坚定地发出令人安心的吱呀声。
窗台上,那片小小的光电池,正静静地吸收着夕阳最后的光辉。它是那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但它却又如此执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光线,努力地储存着那一点点照亮黑夜的希望。
而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人们的生活也因为这一点点的电和光,变得更加便利和有趣。谁家磨个棒子面、豆面,都爱端过来,花上一分两分钱,看着粮食在电磨里变成细细的面粉,既省了大力气,又多了份看热闹的乐趣。
二蛋那个“大风车养护基金”的小木盒里,零碎票子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每一张都代表着村民们对未来的期待和信心。也许有一天,这个小小的村庄会因为这一点点的积累,迎来更大的改变。
这天下班,二蛋蹬车进院,看见老爹雷大炮正蹲在门槛上,嘴里叼着旱烟袋,却没点着,眼神有点空地望着那转动的风车叶片发愣。旁边放着他那个用了大半辈子的、油腻腻的帆布工具包。
“爸,今儿回来挺早啊?”二蛋支好车子,随口问了一句。
雷大炮像是才回过神来,“嗯”了一声,磕了磕早烟袋锅子,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厂里……工会主席今天找我谈话了。”
二蛋心里咯噔一下。老爹这年纪,这语气,怕是到站了。他挨着门槛蹲下:“咋说?让您……光荣退休?”
雷大炮又“嗯”了一声,声音有点闷:“说我这把年纪,该享享清福了。厂里考虑给我办个欢送会,返聘的话……暂时没提。”他顿了顿,补充道,“杨厂长倒是客气,说厂里永远记得我这七级钳工的手艺。”
话是这么说,但二蛋能听出老爹语气里那点失落和不自在。忙活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让他歇下来,就跟那高速转动的机器猛地断了电一样,浑身不得劲。尤其看着儿子搞的这风车,那技术那点子,让他这老钳工都觉得新鲜,自己却好像一下子没用了。
“退休好啊!”二蛋赶紧换上轻松的调调,“您辛苦大半辈子,早该歇歇了!以后就在家遛遛弯,下下棋,逗逗小燕,多美!”
“美个屁!”雷大炮眼睛一瞪,“整天闲着,骨头缝里都生锈!哪比得上在车间听着机器响得劲?”
爷俩正说着,胡同合作社的负责人老马愁眉苦脸地找上门来了。合作社有几把锄头、铁锹的木把断了,镰刀也钝得割不动草,想找地方修,可街口的铁匠铺早关门了,送去农机站又嫌远不值当。
“雷师傅,二蛋工程师,”老马搓着手,“知道您爷俩忙,可这……合作社就那么几件家伙什,眼看要春耕了,这可咋整?”
雷大炮一听是工具坏了,职业病就犯了,下意识就站起来:“家伙什坏了?拿我瞧瞧!啥毛病?”
老马赶紧把手里几件破损的农具递过来。雷大炮接过来,眯着眼,手指头在断口和刃口上摸了摸,敲了敲,那专注的神情,跟他在车间里检查精密零件一模一样。
“这锄头把,榫眼松了,得加个楔子楔紧。”
“这铁锹把断了,得换新的,榆木的最好,结实。”
“这镰刀,钢口还行,就是缺了,得好好蹭一蹭。”
他嘴里念叨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扭头就朝自己那工具包走去:“等着,我拿家什给你弄!”
二蛋看着老爹瞬间焕发出的精神头,心里一动,插话道:“马主任,我爸这刚好要退休了,手艺您也知道,七级钳工!修这些农具,那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以后合作社有啥工具坏了,尽管拿来!让我爸给你们当个技术顾问!”
老马一听,喜出望外:“哎哟!那可太好了!雷师傅肯帮忙,那是求之不得啊!顾问!必须顾问!工分……哦不,现在没工分了,合作社给您记上,年底分东西肯定有您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