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虽然听不懂啥叫“虚焊”,啥叫“电阻”,但“烧了”、“断了”这几个词他还是明白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哭丧着脸:“那……那咋整?能……能接上不?那烧了的玩意儿,能换不?”
雷二蛋放下工具,直起腰,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拿起毛巾擦了擦,那架势,跟医院里主治大夫看完片子准备跟家属谈话一样。
“线头好办,焊一下就行,费点工夫。”他先给了颗甜枣,然后话锋一转,开始上眼药,“可这烧了的电阻……啧,麻烦。”
他咂摸着牙花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型号,老物件了,现在新出的收音机早不用了。百货大楼肯定没戏。只能去鸽子市碰碰运气,找那些摆摊卖旧零件的老油条淘换。”
他瞥了一眼傻柱瞬间垮下去的脸,继续不紧不慢地加码:“鸽子市那地方您也知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就这种偏门玩意儿,指不定怎么狮子大开口呢!而且还不保证一定能找着,得看运气,我得一趟趟去踅摸……”
傻柱听得心口直疼,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钞票长翅膀飞了。他忍不住打断:“那……那得多少钱?你估个价!”
雷二蛋沉吟了一下,像是在心里拨算盘珠子,然后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这电阻,就算找着了,估计也得这个数。再加上我这手工费,来回跑腿的工夫钱……您给这个整数吧。”他报了个价,不高,但绝对能让傻柱肉疼一下午。
“什么?!”傻柱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蹦了起来,声音都劈了叉,“还要钱?这么多?!雷二蛋!邻里邻居的,你这就忒不仗义了吧!帮个忙还要钱?”
徐兰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说话,被雷二蛋一个眼神止住了。
雷二蛋脸上那点戏谑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表情:“傻柱叔,话不能这么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零件是真要钱买,我这手艺和工夫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您要觉得贵,要不……您再去找找胡同口赵大爷试试?兴许他有偏方呢?”
这一下可戳到傻柱痛处了。就是那赵二把刀给捅咕坏的!他哪还敢再送去?他看着桌上那堆打开的零件,又想想没了收音机的枯燥日子,心里天人交战,脸憋得像块紫绦色的布。
让他掏这笔钱,比割他肉还难受。可不修,这宝贝疙瘩就真成废木头了。
雷二蛋看着他那副德行,心里门儿清,火候差不多了。他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狐狸似的狡黠,话锋又是一转:
“唉,说起来也是,”他像是刚想起来,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谈钱确实是伤感情。要不这样吧,傻柱叔,我吃点亏。”
傻柱猛地抬头,狐疑地看着他,不信这小子突然变这么好说话。
“听说您那谭家菜的手艺,是这个!”雷二蛋也学吴大爷那样翘起大拇指,表情夸张,“轧钢厂食堂一绝!厂领导吃了都竖大拇哥!”
傻柱一听夸他手艺,下意识挺了挺胸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但马上又警惕起来:“你……你想咋样?”
“这样,”雷二蛋图穷匕见,笑得人畜无害,“这买电阻的材料钱,算我垫上。手工费呢,我也就不要了。”
傻柱眼睛一亮。
“但是!”雷二蛋紧接着说道,“您得露一手!给我家做顿像样的‘四菜一汤’!得有荤有素,有硬菜!得是您谭家菜的真本事!不能拿食堂大锅菜糊弄我!只要这顿饭让我全家吃得满意,吃得舒坦,您这收音机,我保证给您弄得跟新的一样响!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傻柱愣住了,他瞪大眼睛,张着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心里暗暗叫苦,这雷二蛋可真是够难缠的!
钱,他是真舍不得花,毕竟那都是辛辛苦苦挣来的。
可做饭……这好像……是拿他的长处去换啊?而且只是做一顿饭,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去鸽子市买零件,那肯定得挨宰,说不定还修不好。让这小子修,钱倒是省了,可这顿饭的成本也不低啊……肉、菜……现在东西可不便宜,这一顿饭做下来,得花不少钱呢!他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傻柱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说雷二蛋啊,你这条件可真不低啊!我这谭家菜的手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露的。不过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这样吧,你先把收音机给我,我修好之后,再给你做这顿饭,你看怎么样?”
雷二蛋听了,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那可不行!你得先做饭,我才把收音机给你。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赖账啊?”
傻柱一听,顿时火了:“嘿!你这小子,怎么还信不过我呢?我傻柱什么时候赖过账?”
雷二蛋也不示弱:“我不管!反正你得先做饭,不然我就去找别人修收音机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谁也不肯让步。
但他又瞅了瞅那哑巴收音机,再想想自己对着这堆零件一筹莫展的憋屈样儿,以及以后漫漫长夜没动静的煎熬……
最重要的是,雷二蛋那句“谭家菜的真本事”、“厂领导吃了都竖大拇哥”,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到了他心底最痒痒的那块肉。他傻柱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这手厨艺!甭管是厂领导还是街坊邻居,谁夸他菜做得好,比给他涨工资还受用!
让95号院那帮白眼狼天天吃他带的剩菜?哪有在97号院这“模范院”里,专门露一手,听着人家真心的夸赞来得痛快?这面子,挣得足!
权衡再三,面子、里子、还有对收音机的渴望,终于战胜了那点肉菜成本。傻柱把心一横,牙一咬,脚一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