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起来确实很“土”,浑身都是拼凑的痕迹,漆皮剥落,锈迹点点,跟厂里那些刷着绿漆的正规泵没法比。但它有个最大的优点——几乎零成本!而且下面装了四个小轮子,推着就能走!
“玩意儿是糙了点,但应该能顶用!”雷二蛋拍了拍这个“亲儿子”,很是满意。
正好第二天,后勤科组织防汛演练,检查各点准备情况。到了那几个半地下库房,科长看着空荡荡的现场和仅有的几个沙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不行啊!真来了水,这点玩意根本挡不住!抽水设备呢?”
库管员老周苦着脸:“科长,厂里的泵排不过来啊,说是下礼拜才能轮到咱们…”
就在这时,雷二蛋吭哧吭哧地推着他那“土炮”神器闪亮登场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个奇特的装置吸引。后勤科长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这…这是个啥?雷二蛋,你又鼓捣什么稀奇玩意儿呢?”
“报告科长!”雷二蛋挺直腰板,“这是咱们维修组利用废旧材料自制的应急抽水泵!请领导检验!”
说着,他让人把进水管扔进旁边一个模拟积水的消防蓄水池里,合上了电闸!
“嗡——”电机发出一阵沉闷但有力的轰鸣声(毕竟旧了),水泵叶轮开始高速旋转。很快,进水管开始吸水,出水口猛地喷出一股强劲的水流,哗啦啦地射向远处的排水沟,势头相当猛!
“嘿!真能出水!”
“劲儿不小啊!”
“这玩意儿管用!”
围观的后勤科职工和库管员们纷纷惊呼起来,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虽然噪音大了点,样子丑了点,但抽水效率着实不低!而且移动方便,哪个库房告急推着就能去!
后勤科长看着那喷涌的水柱,又看看这台全部由废旧材料拼凑起来的泵,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了,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好!好小子!雷二蛋,又是你!你这脑袋瓜怎么长的?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啊!这玩意儿好!解决了大问题了!”
他围着水泵转了两圈,详细询问了制作过程和原理,越听越满意:“废旧利用,成本低廉,效果显着!这才是咱们工人阶级的智慧结晶!好!太好了!这事我得向厂办汇报!”
正说着呢,就听见一阵说笑声传来,原来是分管后勤的副厂长陪着几位厂办的人,正好来视察防汛准备情况。一行人走到这里,正好看见这台“土泵”大发神威,水喷得老高。
“哟,这儿挺热闹啊!这泵…看着眼生啊,新买的?”副厂长好奇地问。
后勤科长赶紧上前,兴奋地汇报:“厂长!您来得正好!这不是买的,是咱们维修组的小雷同志,雷二蛋,利用全厂的废旧材料,自己动手做的应急抽水泵!您看这效果,一点不差!解决了咱们低洼库房的大难题了!”
副厂长和厂办的人都惊讶地围了过来,看着这台充满“手工”痕迹但干活麻利的泵,啧啧称奇。
“全是废料做的?”
“是啊!厂长您看,这是报废汽车的水泵,这是旧电机,这是废油桶改的…”
“了不起!小伙子确实有想法!有办法!”副厂长脸上乐开了花,用力拍了拍雷二蛋的肩膀,“叫什么名字?雷二蛋?好!我记住你了!关键时刻,就能看出咱们工人的智慧和力量!后勤科,好好总结一下,这是个典型啊!”
厂办那个戴眼镜的秘书, already 在本子上唰唰地记着什么,看雷二蛋的眼神都带着探究和欣赏。
雷二蛋在领导们赞许的目光中和周围工友羡慕佩服的眼神注视下,一边操作着水泵,一边不好意思地挠头憨笑,表示“都是领导指挥有方,同志们支持,我就出了点笨力气”。
心里头那朵花,可是开得噼里啪啦乱响。
防汛泵在领导那儿露了脸,雷二蛋在轧钢厂的名声算是又往上蹿了一截。
现在不光是维修组、库房,连厂办那边都挂上了号。
走在厂区里,认识不认识的,点头打招呼的明显多了起来。连食堂胖婶儿的勺,见了他的饭盆都变得沉稳了不少,偶尔还能多给块油渣儿。
可这风光劲儿,到了库房孙姐这儿,好像有点失灵。
孙姐还是那个孙姐,板着一张“阶级斗争”脸,看谁都像欠她二两粮票。
虽然上次领料图让她省了不少唾沫星子,防汛泵也让后勤科在厂领导面前长了脸,间接给她减少了麻烦,但她对雷二蛋的态度,顶多就是从“横眉冷对”变成了“视而不见”,想让她有个笑脸,那比让铁树开花还难。
雷二蛋也习惯了,反正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他照旧每天推着“老六号”在维修组和库房间穿梭,送送工具,取取零件。
这天下午,他刚把一批修好的扳手送回库房,登完记,正准备离开,就感觉库房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平时这个点,孙姐要么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对账,要么中气十足地指挥手下人盘点货物。可今天,她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一个靠墙放着的大铁皮柜子转悠,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插进锁孔里徒劳地拧动着,嘴里发出又急又气的“啧啧”声。
那铁皮柜子雷二蛋认识,是库房里最老、也是最结实的一个账本柜,据说还是解放前留下来的,厚重得能防弹。里面存放的都是库房最重要的单据、账本和一些批条存根,是孙姐的命根子,平时谁也不让碰,她自己开锁关锁都小心翼翼的。
“咋啦孙姐?柜门锁卡住了?”一个年轻的女库管员小声问。
“废话!看不出来吗?!”孙姐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声音都带着点哭腔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下午厂里查账的就要来调单子,这…这拿不出来,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她越急越使劲,手里那串钥匙被她拧得哗啦作响,突然只听“嘎嘣”一声脆响!
坏了!钥匙断里面了!半截钥匙头死死地卡在了锁孔里!
“啊——!”孙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看着手里剩下的半截钥匙柄,又看看锁眼里那截明晃晃的断茬,整个人都快瘫了,扶着柜门直哆嗦,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周围几个库管员也都慌了神,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拿钳子试试能不能夹出来?”
“不行不行!锁眼那么小,钳子进不去,再把断茬顶更深了!”
“要不…找个撬棍…把柜门别开?”有人怯生生地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