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谢不若的汗出得更多了。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带着一丝恳求地,指向了旁边的浮光锦:
“小婉,你看这匹浮光锦,色泽如霞,也是极好的……
或者,如果你实在喜欢织金锦衣,咱们租一件穿如何?就穿一日,效果是一样的,能省下千贯呢!”
“租?你又说租?!!!”
汤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了毛。
“人家只是想做一个精致的镇北王妃!我对我的婚礼也是有要求的!”
“人家只是想在婚礼那天,做一个全京师最美丽的女人!”
“婚礼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穿一下织金锦的嫁衣,怎魔了?”
谢不若顿觉一个头两个大,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面对十万敌军时都没有如此棘手过。
“……小婉,你不要在意这些物质的东西!这些都是虚的!待日后……本王大业成就,莫说一件织金锦,便是十件百件,也是有的!”
汤圆嘤咛一声,泪如雨下,愤怒地用手指戳着谢不若的胸膛。
“什么?你竟然说我物质?”
“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要是物质,我会找你一个苦哈哈地在边疆吃沙子的镇北王?”
“别以为王爷就有什么了不起的,京师多少做生意、跑丝路的商贩,家私都是你的十几倍!”
“我如果贪图物质,会选择你吗?不要搞Siao了好吗?”
“连一匹织金锦都买不起,你有没有反省一下,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努力攒俸禄!”
“你一个王爷,还镇守一方,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情商太低!挣钱的路子那么多,偏你自己那么迂腐固执,导致自己心爱的女人连一件心仪的衣裳都买不起!”
谢不若虽然武功卓绝,但却被汤圆绵绵的几指,戳得连连后退,仿佛被击中了什么死穴一般。
汤圆还在喋喋不休。
“不若,谢不若!”
“你说我物质,可我平日里的节俭,你看不见吗?”
“一支银钗,我能戴三年!”
“我在意的难道是这一件衣裳吗?我在意的是你的态度!”
“你现在已经对我不耐烦了!”
“难道就因为我平素勤俭节约,我大婚的时候就必须租礼服穿吗?难道我是什么很贱的女人吗?”
她越说声音越大,当着掌柜的面,眼泪不要钱般地滚落下来,砸得谢不若心慌意乱,又臊又急,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尴尬无比的时刻,一个懒洋洋的幸灾乐祸的声音如同冷水滴入热油锅,骤然在谢不若耳边响起。
“矮马,这不是镇北王吗?怎么,带着未来王妃出来置办礼物头面呢?啧啧,织金锦啊,好东西!掌柜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王爷包起来?”
只见刘铭左手搂着塞雅,右手搂着叶惊鸿,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薛令殊则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谢不若一抬头,一见竟是自己生平最恨之人,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他独宠的女人,不禁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将刘铭生吞活剥。
“啊!!!!我的心好痛!!!!
惊鸿!塞雅!你们可都是本王独宠的女人啊!!!
算了,我已经有了小婉,就不能再肖想他人了!毕竟,本王是独宠一人的!”
谢不若忍住火气,怒哼道:
“你来干什么?”
“跟你一样啊!你要娶王妃了,我也要娶老婆!”
刘铭却仿佛没看见他杀人的目光,径直走到那织金锦前,用手摸了摸,啧啧称赞:
“好料子!果然是好料子!”
谢不若眼底一寒,掌中凝聚起一团修为,便想使出一招“道是无情却有情”,让刘铭当场饮恨西北。
但是一见,塞雅和叶惊鸿都在警惕地盯着他,只得无奈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光是塞雅和惊鸿师妹两人出手,我就难保必胜,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武功更强的令殊,也竟心仪刘铭这个狗贼!”
谢不若恨恨地看向薛令殊,说道:
“令殊,这刘铭有什么好,你脑子抽风了,竟然愿意与她们二人共侍一夫!”
薛令殊自幼出宫别住,与谢不若这个挂名兄长毫无感情,只是冷冷点头打了个招呼,便道:
“刘铭文采风流,世间罕有。家资巨富,更是胜过王侯。”
汤圆一见是集美盟中的薛护法,按照盟规,在外人面前,她不便公开亮明身份相见,便从袖中露出食指和中指,二指微屈,用以代替见礼,这正是集美盟中的暗号。
薛令殊微微颌首,心道:
“广智此人,刚愎自用,尚未卸磨,便思杀驴,搞得我集美盟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我已写信奏明师尊,奉广智为隐帝是不成了。那么下一个隐帝,只能是不若了!”
“集美盟扶持的隐帝,必须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尊重女子,独宠一人!”
“原本因不若欲同时纳叶惊鸿和汤圆集美为平妃,我还有些犹豫,生怕他做不到独宠。”
“幸好,不若没有令我失望,及时抛弃了叶惊鸿,选择了独宠汤圆集美一人。这样的人,能够独宠一人,终身不纳二色,才是隐帝的最佳人选!他上了台,天下集美才有好日子过!”
“且让我再观察观察,不若待汤圆集美的心性如何?”
只听刘铭说道:
“掌柜的,像这样好的织金锦,你店里还有多少库存?”
掌柜的一看刘铭大赞织金锦的架势,就知道大主顾来了,忙不迭地躬身回答:
“回蹶厥子的话!这等极品织金锦,小店库房里还有五匹!”
“才五匹?”
刘铭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随即大手一挥:
“太少了!行吧,这五匹,爷全要了! 哦不对,等等……”
他扭头看了看身边三位风格各异的美人,改口道:
“把这一匹也包上,给爷来六匹!然后找几个手艺最好的裁缝,给我家令殊、塞雅、惊鸿,每人裁两套新衣裳!换着穿!”
此言一出,谢不若、汤圆、薛令殊都是悚然一惊,忍不住都嘤咛出声。
这织金锦,一匹五百贯,六匹就是三千贯!还要算上高昂的工费!这简直就是在拿金砖打水漂啊!
叶惊鸿眼泪汪汪地说:
“啊!夫君,连我也有吗?”
“那当然了,先做上,等明年你的目标责任考核分数达到平妻等级了,到时候你再穿嘛!这样好的织金锦,江南一年只能织得几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买到的!”
叶惊鸿又惊又喜。
“谢夫君!”
“惊鸿,你最近的服务水平和服务态度都很积极上进,继续努力,好好表现,我看好你!”
“夫君放心,妾身会努力的!因为妾身,只会心疼夫君!”
看叶惊鸿这副模样,谢不若妒意如狂,浑身毛发倒竖,简直快把头上的碧玉冠都顶破了。
汤圆急了。
“这一匹织金锦是我们先看上的!我们已经买了!”
“不若,你快跟他说,这一匹我们已经订下了!”
刘铭大惊小怪道:
“啊?尊嘟假嘟?刚刚我好像才听王爷说,他嫌贵,想买旁边的这匹浮光锦给王妃你呀!难道是我听错了?”
刘铭和谢不若大眼瞪小眼,半晌,谢不若艰难地张开口,咽了一口唾沫道:
“……就是你听错了!掌柜的,把这一匹织金锦给我包起来!
我独宠小婉一人,她想要的,我都能办到!”
刘铭惋惜道:
“这可就少一匹了,哎呀,这可怎么办……”
叶惊鸿眼泪汪汪地拉着刘铭的衣袖,生怕少的是她的那一匹。
薛令殊面无表情地说:
“刘铭,我的就不必了!”
“不若说得有道理,这织金锦虽然好看,但娇贵异常,无法浆洗,中看不中用!“
“而且这织金锦,一匹就要五百贯,既费钱财,又费民力!”
“为了织这一匹布,竟要耗费千百女子一年光阴!”
“这每一寸都是江南采桑女和织女的民脂民膏。我穿上这衣服,只怕食难下咽,夜难安寝!”
“而且你赚钱也不易,还是好生攒着吧!”
其实,薛令殊心里想的是:
“刘铭,就凭你这狗贼,也想让我为你穿上嫁衣,下辈子吧!”
刘铭哈哈一笑。
“公主,我买这些织金锦给你做嫁衣,恰恰是为了造福天下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