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心中一紧看着萧非,“怎么?难道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你没讲吗?”
萧非想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对你来说可能是坏消息吧。”
“请说。”许昌示意萧非快说。
萧非见此一字一顿地说道:“陛下在我来丞相这里之前......”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许昌的状态,“已经动身,前往长乐宫了。”
“长乐宫!”许昌跟着念出这个名字,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萧非继续施加压力接着道:“另外,不瞒丞相,我在宫中也有一些消息来源。据闻,太皇太后对于大行令这个职位由谁担任,本身并无太多成见,照此想来估计也未必会特意回护过期。”萧非边说边想:卫青也算我的消息渠道,我可没骗你。接着顿了顿,看向许昌的眼睛,“另外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陛下在亲自提出,认为大行令不堪其任,甚至再给他按上个失职导致使臣受辱、国体受损。你觉得,太皇太后是会驳了陛下的面子,坚持保一个无关紧要的九卿,还是会顺水推舟,全了孙儿的威严和孝心?又或者说你有能力现在去让太皇太后改变想法?”
许昌彻底清醒,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地埋怨道:“酂侯啊!酂侯,你......你怎么不早说!在看我的笑话吗?我可还是丞相!”
萧非一点也不害怕,“柏至侯!”接着只是无奈地摊摊手解释道:“我本想一开始在说完陛下口谕就说的,可刚提到陛下口谕,大行令他......他就晕倒了。接下来便是那一番混乱,我哪有机会细说此事?”
许昌闻言无力地倚住案几,抬手用力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一时间只觉得头痛欲裂。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从让过期躲起来开始,就已经陷入了被动。
萧非看着许昌挣扎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语气平和的给出了最后的选择,“柏至侯,丞相,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径很明确。如果你同意我刚刚的建议,由你亲自出面,去做通大行令过期的工作,让他主动上表乞骸骨,体面致仕,确保陛下不想再见到他这个目的达成。那么,我返回宫中向陛下复命时,可以对此间细节,尤其是大行令偷听之事,酌情的有所保留,不会详尽禀报。”
说完萧非特意停顿了一下,让许昌消化这几句话的意思,然后话锋隐隐带着一丝威胁继续道:“如果你不同意,执意要保大行令的话,又或者处理不当。那么,待我回去,只能将今日在此间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奏明陛下。届时,大行令恐怕就不仅仅是我刚刚出的主意,因病致仕那么简单了。而你觉得,陛下以后会如何看待,一位让涉嫌失职之臣偷听圣谕的丞相呢?”
许昌猛地抬起头,指着萧非,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你......酂侯,你我皆是功臣之后,同朝为官,我还是丞相,你何至于如此......如此相逼?”
萧非迎着许昌的目光,立场无比坚定毫不退缩,用甚至带着一丝惋惜的语气说道:“丞相,非是我相逼。实在是今日之事,你一步踏错,已将自己置于险地。”接着往未央宫方向一拱手,“我所接到的陛下旨意,清晰明确,本来我只是来传达口谕,你完不完成与我无关,但是你弄这么一出。若我不能完成陛下不想再见到大行令这个结果,那么陛下就会认为我与你们一伙。我作为陛下近臣侍中,让陛下认为与你们一伙,你我都难有好果子吃。我人微言轻,可不想如此就......”萧非越说自己都有些害怕,摇摇头。接着转变话锋道:“如果丞相坚持如此行事,我想大行令最后可能连命都......想必丞相你......更不愿看到的是朝局因此再起波澜吧?”
萧非说完,觉得软硬兼施,利弊剖析得清清楚楚。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昌,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萧非心中明镜似的,自己这番说辞不过是稳住许昌的权宜之计。刘彻那边,该汇报的细节一点都不会少,尤其是大行令偷听这种犯忌讳的事,毕竟刘彻那么记仇,如果什么时候让他知道了,自己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不过眼下,必须让许昌配合,把致仕这出戏唱完。因此萧非又端起那没有多少了的水喝了起来,一副给足许昌思考的时间的样子。
许昌的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保过期,风险巨大,在太皇太后大概率同意的情况下,还可能引火烧身;弃过期,虽损羽翼,但若能及时止损,或许还能在陛下那里落个识大体的印象,另外借此时机没准还能在运作一个自己的人上来。良久,许昌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般,长长地叹了口气,瞬间整个人都佝偻了几分。
萧非见此知道许昌已经下定决心,顺势放下水杯。
许昌先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接着眼神复杂的看着萧非,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好吧!就依酂侯你所言的方法。我......我会去做通大行令过期的工作,让他写因病乞骸骨的奏疏。”
萧非知道今日之事总算是了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对着许昌拱手道:“丞相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佩服,佩服!”心里却想:你还不情愿,你以后要也能如此,你就偷着乐去吧。
就在两人刚刚就此事达成初步默契,正堂内紧张气氛稍稍缓和之际。
“叩~叩~叩~”
一阵轻微且带着明显试探意味的叩门声响起。紧接着,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嗓音、却又足够让里面人听清的询问声:“丞相?丞相~”
殿内气氛虽然缓和,但许昌心烦意乱还未完全消失,闻声顿时一股无名火起,方才被萧非如此逼迫,且没有办法而产生憋屈和恼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不耐烦地冲着门口方向喝道:“本相刚刚,不是早已吩咐过了吗!任何人不得靠近正堂!有何事不能稍后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