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晨光裹着年味，从工作室的玻璃窗溜进来，落在诊桌上的红福字上。苏砚正低头整理母亲的旧穴位图，泛黄的纸页上，“合谷穴”旁还留着母亲用红笔标注的小字——“儿童取穴宜浅，按骨度分寸减0.3寸”，笔尖划过的痕迹带着岁月的温度。她把图纸叠成小方块，放进素色布包里，这是今天要带给社区老人的，顺便给他们做简单的穴位按摩指导。
“茶煮好了，放了三片陈皮，你尝尝温度。”顾晏辰端着个青花瓷杯走过来，杯沿沾着点细密的水珠。他穿着件浅灰色的毛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帮苏砚搬针灸箱时留下的旧疤。走到桌前时，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左腿虽然不用刻意护着了，但晨起走路还是会习惯性地轻抬，怕苏砚看出他没说出口的酸胀。
苏砚接过茶杯，指尖碰了碰杯壁，温度刚好——顾晏辰总记得，她喝陈皮茶要温不烫口，多一分嫌热，少一分嫌凉。茶入口时，陈皮的清香裹着回甘漫开，是她喜欢的三年陈口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比上次在松溪村煮的还好喝，看来你偷偷练过。”
顾晏辰的耳尖微微发烫，挠了挠头笑：“就跟张奶奶学了两招，说煮陈皮茶要先把陈皮泡软，再用小火慢煮，这样香味才出得来。”他的目光落在苏砚手里的穴位图上，“等会儿去社区，我帮你拎包吧，你专心给老人按摩，重活我来。”
苏砚刚想点头，工作室的玻璃门就被轻轻推开，一道小小的身影探了进来。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穿着件红色的新棉袄，领口还别着个卡通老虎胸针，手里紧紧攥着张卷边的画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头发有点乱，像是跑过来时被风吹的，鼻尖冻得通红，却睁着双亮闪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砚。
“苏医生！”男孩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又有点怯生生的，他迈着小碎步跑进来，帆布鞋蹭过地面，带起片细尘，“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砚放下茶杯，弯腰和男孩平视，笑着问：“小朋友，你找我有什么事呀？”她注意到男孩手里的画纸，边缘被攥得发皱，似乎藏着什么宝贝。
男孩把画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递到苏砚面前。纸上用蜡笔画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蹲在地上给另一个小男孩扎针，旁边还画着个举着罗盘的小人，背景是间挂着“中医馆”牌子的小房子。画得歪歪扭扭，却格外认真，白大褂上用红笔写着“苏医生”，扎针的小男孩旁边标着“乐乐哥哥”。
“这是我画的！”男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声音也提高了些，“去年我在松溪村，看到你用针灸帮乐乐哥哥治腿软，乐乐哥哥以前连跑都跑不了，现在能跟我一起爬树了！我以后也要当中医，像你一样厉害，帮好多好多人！”
苏砚的心猛地一暖，看着画上稚嫩的笔触，想起去年在松溪村，乐乐腿软得站不稳，男孩应该是当时围观的孩子之一。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画纸，蜡笔的颗粒感蹭过指尖，带着孩子的天真：“你叫什么名字呀？画得真好，苏医生很喜欢。”
“我叫小宇！宇宙的宇！”小宇挺了挺胸，像是在强调自己的名字有多厉害，“我妈说，当中医要认识很多穴位，还要会扎针，我现在已经能认出合谷穴了！”他说着，还伸出小手，指着自己虎口处，“苏医生，是不是这里？我妈头疼的时候，我就帮她按这里，她都说不疼了！”
苏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拉过把小凳子，让小宇坐下，从布包里拿出张儿童专用的穴位图——是之前研发智能针灸包时，特意印的简化版，上面用卡通图案标注着常用穴位，比如用小笑脸标合谷穴，用小脚丫标足三里穴。“小宇真厉害，这确实是合谷穴，不过按的时候要轻轻揉，不能太用力，不然会疼的。”
顾晏辰从里间拿了个手型模型出来，是之前给乡村医生培训用的，软胶材质，穴位处标着彩色的小点。他把模型递给小宇，笑着说：“这个送给你，你可以对着模型认穴位，比在自己手上按更方便。”他蹲下来，指着模型上的足三里穴，“你看，这个穴位在膝盖下面，经常按能让腿更有力，以后你跑跳就更厉害啦。”
小宇接过模型，小心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宝贝。他低头对着模型看了会儿，突然抬头问苏砚：“苏医生，我能当你的小助手吗？我可以帮你递酒精棉片，还能帮老人找穴位，我保证不捣乱！”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连嘴角都微微翘着，生怕苏砚拒绝。
“当然可以呀。”苏砚点点头，从诊桌抽屉里拿出包新的酒精棉片，递给小宇，“不过当小助手要先学规矩，比如递棉片的时候要轻轻拿，不能碰到针尖，还要记得每次用完都要换新手套，讲究卫生。”她顿了顿，又拿出枚模拟针灸针——是专门给孩子做演示用的，没有针尖，“这个你可以拿着玩，等你再长大点，苏医生教你怎么扎针。”
小宇的眼睛瞬间亮了，接过模拟针，小心地捏在手里，像握着真的针灸针一样。他学着苏砚的样子，对着手型模型比了比，却把针递到了三阴交穴的位置，自己还没发现，皱着眉说：“苏医生，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位置不对呀？乐乐哥哥扎针的时候，好像不是在这里。”
苏砚忍着笑，走过去，握着小宇的手，把模拟针移到足三里穴的位置：“小宇再看看，是不是这里？乐乐哥哥腿软，要扎这个穴位，能让腿更有力。你看模型上的小脚丫，是不是跟这个穴位对着？”小宇凑过去看了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刚才看错了，以后我一定认真认，再也不认错了！”
顾晏辰在旁边看着，拿起手机悄悄拍了张照片——苏砚弯腰教小宇认穴位，小宇抱着手型模型，两人的身影在晨光里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他把照片存进相册，备注“未来的小中医”，心里突然觉得，这或许就是母亲常说的“中医传承”，不是冷冰冰的技术，是一代代人用真心传递的温暖。
“苏医生，你们什么时候再去松溪村呀？”小宇突然问，手里还在轻轻摩挲着模拟针，“我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乐乐哥哥，还要跟王爷爷学怎么熬中药，王爷爷说中药熬好了能治很多病。”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妈说，等我学会了，就带我去西部，那里有很多小朋友腿软，我帮他们治！”
苏砚的心猛地一动。她想起母亲的心愿，想起下个月要去西部考察中医站，突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缘分。她摸了摸小宇的头，笑着说：“下个月苏医生和顾叔叔要去西部考察，要是你妈妈同意，我们可以带你一起去，那里有很多小朋友需要帮助，还能看到很多你没见过的草药。”
小宇激动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抱着苏砚的胳膊晃了晃：“真的吗？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家跟我妈说！我还要多认几个穴位，到时候帮西部的小朋友按穴位，让他们的腿快点好起来！”他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穴位名称，“苏医生，你看，我把认识的穴位都记下来了，每天都背一遍！”
苏砚接过小本子，看着上面稚嫩的字迹，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拿着母亲的穴位图，一个一个认，一个一个背，母亲还笑着说“我们砚砚以后要当最厉害的中医”。现在看着小宇，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心里满是感慨。
“小宇真用功，以后肯定能当厉害的中医。”苏砚把小本子还给小宇，又从布包里拿出张迷你穴位图，上面印着她的联系方式，“这个送给你，要是你有不懂的，随时给苏医生打电话，我教你认更多穴位。”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我们研发的智能针灸包升级好了，苏医生教你用定位仪，这样你找穴位就更准了。”
小宇接过穴位图，小心地放进棉袄口袋里，还拍了拍，生怕掉了。他站起来，对着苏砚和顾晏辰鞠了个躬：“谢谢苏医生！谢谢顾叔叔！我明天就来当小助手，我现在回家跟我妈说去！”他说着，抱着手型模型，一溜烟跑了出去，帆布鞋的声音渐渐远了。
苏砚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顾晏辰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想到我们还能遇到这么小的‘粉丝’，看来中医的传承，真的有希望了。”他顿了顿，又说，“刚才小宇说想去西部，要是他妈妈同意，我们就带他一起去，让他看看西部的样子，也让他知道，还有很多人需要帮助。”
苏砚点点头，靠在顾晏辰的肩上。晨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诊桌上的手型模型和穴位图上。她想起母亲的旧笔记里写着“中医之美，在传承，在坚守，在薪火相传”，现在终于明白，传承不是一个人的事，是像小宇这样的孩子，带着热爱和期待，把中医的温暖传递下去。
“我们下午去准备西部考察的东西吧。”苏砚直起身，眼里满是期待，“我想把母亲的旧罗盘复刻品带上，还有智能针灸包的样品，让西部的医生看看，也让小宇知道，中医不仅有老手艺，还有新科技。”
顾晏辰点点头，帮她把穴位图重新放进布包里：“我已经跟工厂对接好了，儿童专用的穴位提示灯明天就能送过来，到时候一起带上。对了，我还订了些卡通图案的口罩，西部的孩子肯定喜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宇的手型模型要是不够用，我们再印些，让西部的孩子也能认穴位。”
苏砚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是踏实。她知道，下个月的西部考察，不仅是完成母亲的心愿，更是带着像小宇这样的孩子的期待，把中医的温暖和科技的力量，送到更远的地方。而这，只是传承的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像小宇这样的孩子，带着热爱，成为中医路上的同行者。
工作室的玻璃门外，小宇的身影又出现了，他隔着玻璃对着苏砚和顾晏辰挥手，手里还举着那个手型模型。苏砚笑着挥手回应，心里悄悄想着：或许，这就是新年最好的礼物——有爱人的陪伴，有传承的希望，还有无数个可以期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