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中的黑暗与死寂，几乎要将鹞鹰吞噬。七爷留下的警告如同鬼魅的低语，在他脑中反复回响。“龙脉”、“更古老的东西”、“风暴”……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远超普通战争与权谋的恐怖维度。
他用力晃了晃依旧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这些杂念。作为皇室密探，他的首要任务是传递情报，而非探究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必须想办法逃出去！陛下还在等待消息，北境的局势容不得半分耽搁。
他仔细检查着身上的束缚。牛筋绳浸泡过桐油，坚韧异常，凭蛮力难以挣开。内力被一种奇特的药物封锁，运行滞涩。地窖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门外隐约能听到规律的脚步声，守卫显然没有松懈。
就在他苦思脱身之策时，地面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震动！并非千军万马奔腾的轰鸣，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嗡鸣！
紧接着，远处隐约传来了惊呼声和杂乱的奔跑声！
“怎么回事？！” “地动了？！” “不对！你们看那边！”
门外的守卫似乎也被这异动吸引，脚步声变得杂乱。
机会！
鹞鹰眼中精光一闪，虽然内力被封，但多年训练出的身体本能仍在。他猛地用后脑勺狠狠撞向身后的土壁！
“砰！”一声闷响，土屑簌簌落下。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连续撞击！
外面的守卫显然被地底异动和远处的骚乱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并未立刻察觉地窖内的细微声响。
---
与此同时，朔方城南外的临时防线。
狄耿和郭孝严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地底的异常震动！脚下的土地在轻微颤抖，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怎么回事？！”郭孝严老将军脸色凝重，紧握刀柄，“胡虏又搞什么鬼？！”
狄耿眉头紧锁，他想起陛下密信中“慎防妖术”的警示，又联想到黑风峪那毁天灭地的爆炸，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震动，绝非寻常！
而更令人惊疑的是，原本攻势凶猛的胡骑，此刻也出现了明显的混乱。许多胡骑惊疑不定地勒住战马，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正是之前灰衣人与“幽冥”争夺“寻龙尺”的那片辎重区后方，更远的荒野！
阿史那咄苾在王帐前又惊又怒，连声质问身边的巫师和将领，却无人能给出答案。灰衣人自去争夺那箱子后便再无音讯，这突如其来的地动更是让他心中没底。
就在这诡异的震动持续了约莫一炷香功夫，渐渐平息下去之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爆炸都要沉闷、都要撼动人心的巨响，从远方传来！伴随着巨响，众人清晰地看到，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股混合着尘土和诡异青黑色光芒的烟柱，冲天而起！直插云霄！
那景象，不像是火药爆炸，更像是什么东西……从地底被强行炸开了入口！
整个战场，无论是周军还是胡骑，都被这天地异变般的景象震慑，一时之间，竟忘了厮杀！
---
废弃烽燧台地窖内，鹞鹰趁着守卫分神、地面震动的掩护，终于用连续不断的撞击，将脑后一块略显松动的土石撞得塌陷下去，露出了一个仅能容脑袋探出的缺口！他奋力扭动身体，不顾被粗糙土石磨破的皮肤，一点一点地将身体从缺口中往外挤！
就在他大半个身子刚刚挤出地窖，重重摔落在外面草丛中，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空气时，他也看到了远方那冲天而起的青黑色烟柱！
那是……什么？！
他心中巨震，联想到七爷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难道……那“寻龙尺”指向的，就是那里？！灰衣人或者“幽冥”，已经找到了入口，并且……强行开启了它？！
顾不得浑身疼痛和依旧被束缚的手脚，鹞鹰用尽力气，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朝着与烟柱相反的方向，也是朔方城的方向，拼命翻滚、爬行！他必须将这个消息，尽快传回去！
---
神都，紫微宫。
晏华清几乎在同时收到了两份急报。
一份来自北境军方渠道，描述了朔方城下突然的地动和远方诡异的爆炸烟柱，狄耿在报告中直言，此异象绝非寻常，恐有剧变，请求朝廷速派精通堪舆、地质的能人前往探查。
另一份，则来自影子新派往北境的密探，他们虽然失去了鹞鹰的踪迹，却在战场外围捕捉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关于“寻龙尺”，关于灰衣人与“幽冥”的争夺，以及……一些胡人口中流传的、关于“大地之眼”开启的惊恐传言。
“大地之眼……”晏华清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走到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死死盯住那烟柱升起的大致方位。那里，舆图上只标注着一片广袤的、名为“葬古原”的荒芜之地，除了零星几个废弃的烽燧，并无特殊标记。
但结合鹞鹰（失联前可能探查到的）关于“寻龙尺”能探测能量和金属的信息，以及工部老匠人“非是凡间技艺”的判断，晏华清几乎可以肯定——那片“葬古原”地下，绝对藏着东西！而且，是远比清晖园“天工之心”更古老、可能也更危险的东西！
“龙脉……”她想起了皇室秘藏中一些语焉不详的记载，那些曾被斥为无稽之谈的古老传说。难道，那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影子！”她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立刻召集所有对上古传说、山川地理、机关秘术有研究的人！还有，想办法找到秦嬷嬷！她既然是荣懿大长公主的心腹，或许知道一些关于前朝、关于北境的真正秘密！”
“是！”影子感受到陛下语气中的急迫，立刻领命。
“还有，”晏华清补充道，语气森寒，“给朕盯死韩理！北境异动，朕不信他和他背后的人会毫无动作！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明白！”
---
北境，葬古原。
那冲天而起的青黑色烟柱已经渐渐消散，但在其升起的地方，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坑洞！坑洞边缘呈不规则的撕裂状，仿佛是被一股巨力从内部硬生生撑开。洞口不断向外弥漫着阴冷刺骨的寒气，以及一股混合着硫磺、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尘埃的气味。
坑洞附近，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和破碎的黑色晶体——正是之前灰衣人用来强行炸开入口的装置残骸。
灰衣人此刻就站在坑洞边缘，兜帽被猛烈的气流掀开，露出一张干瘦枯槁、布满深刻皱纹，却有一双异常明亮、燃烧着狂热火焰的眼睛！他望着脚下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脸上充满了近乎癫狂的喜悦。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哈哈哈！传说果然是真的！‘大地之眼’！通往龙脉核心的入口！”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神迹，“‘天工之心’算什么？不过是后来者拙劣的模仿！这里埋藏的，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本源之力！是属于我等的……永恒阶梯！”
他身后，寥寥几名侥幸在爆炸和“幽冥”袭击中存活下来的心腹，看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深洞口，脸上却满是恐惧，不敢靠近。
而在距离坑洞数百丈外的一处沙丘后，七爷带着几名“幽冥”下属，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疯子……”一名下属低声道，“强行炸开封印，他也不怕引来什么东西。”
七爷把玩着手中的柳叶飞刀，脸上没了平时的懒散，反而带着一丝凝重：“‘烛龙’谋划几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里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通知下去，所有人撤到安全距离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那个洞。咱们……看戏。”
他目光幽深地看向那漆黑的洞口，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看到其下隐藏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龙脉核心……呵，就是不知道，你这老骨头，有没有命享用这顿大餐了。”
就在这时，那深不见底的坑洞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而诡异的……仿佛无数锁链拖动、又夹杂着沉重呼吸般的声响！
灰衣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
那声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