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光洁如镜的砖面上清晰可见,路秋刚踏入自家旗下的酒店大堂,迎面就撞上一股刺鼻的硝烟味——刺得人后颈发紧。
\"哟,路总,\"年轻男子斜倚在前台,指尖转着张房卡,银灰色西装裹着精瘦腰身,\"听说您最近改吃素了?\"
路秋脚步一顿。
——这人谁?
张诚迅速贴到她耳边:\"席春书,席氏总经理,上个月刚在瑞士收购了...\"
\"收购个屁,\"席春书突然笑出声,凤眼斜睨过来,\"路秋,你助理嗓门比我家扫地机器人还大。\"
路秋眯起眼。
对方的信息素极具攻击性,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针尖似的压迫感。她本能地绷紧脊背——这具Alpha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正在叫嚣着反击。
\"席总,\"她淡淡开口,\"瑞士的雪还没冻哑你的嗓子?\"
席春书挑眉,显然没料到她会接招。
\"听说你捐了座尼姑庵?\"他突然凑近,呼吸几乎擦过路秋耳垂,\"怎么,亏心事做多了?\"
张诚急得冒冷汗——好想提醒总裁别中激将法。
路秋却笑了,尼姑捐尼姑庵还不正常吗?只是没想到风声传得这么快。
“难为席总这么关心我的近况,只是,好像与你没什么关系,”路秋似笑非笑,眼里没多少情绪。
席春书猛地扣住她手腕,\"不如晚宴见?听说你要和丁初然跳舞...\"
路秋皱眉,说话不能好好说吗?这么喜欢动手动脚,强硬抽出手:\"施主慎言。\"
席春书:???
趁对方愣神,路秋径直朝前走。直到电梯门关上,张诚才崩溃道:\"路总!您刚才...我都提醒多少遍了,在外别叫施主!\"
席春书呆立原地,半天了巴咂一下嘴唇:“真是有意思。”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讨厌路秋,是在十二岁的马术课上。
那天他刚摔下马,膝盖擦破一大片皮,父亲却指着场边那个扎高马尾的女孩说:\"看看路家丫头,比你小两岁都能跳障碍赛。\"阳光把那人镀得闪闪发亮,连马靴上的泥点都像是勋章。
后来在校友会上,他带的创业项目被评委盛赞,转头却听见有人说:\"这创意不错,不过路秋去年在斯坦福就做过了。\"
最致命的是城东地皮那回——他亲自考察三个月,在董事会上断言\"十年内没有开发价值\"。结果路秋转手把地划进新区规划,政府批文下来的那天,父亲当众把企划书摔在他脸上:\"同样的眼睛,怎么人家就能看见金子?\"
席春书恨恨咬牙,上次路秋进医院怎么没直接死里头,看到这张脸他就烦。
酒店七层,路秋站在宴会厅中央,仰头检查水晶吊灯的安装情况。张诚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一项项核对流程细节。
\"舞台灯光调试过了吗?\"路秋问道,目光扫过四周。
\"已经安排好了,路总,\"张诚推了推眼镜,\"不过音响设备还在调试,可能会有些噪音。\"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金属断裂声从头顶传来——
\"小心!\"
路秋猛地抬头,只见一名工人从五米高的脚手架上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栽倒!
电光火石间,她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去接——
\"砰!\"
工人重重摔在她身上,两人一起跌倒在地。路秋后背狠狠撞上地面,疼得眼前发黑,但她仍死死护住对方,没让他头部着地。
\"路总!\"张诚脸色煞白,冲过来扶她。
工人惊魂未定地从她身上爬起来,脸色当即就变了:\"对、对不起路总!螺丝突然松了,我——\"
路秋咬牙撑起身子,后背火辣辣的疼,但她只是摆摆手:\"没事,人没受伤就好。\"
她抬头看向松动的脚手架,眉头紧锁:\"所有高空作业暂停,全面检查安全措施。\"
张诚急得额头冒汗:\"路总,您后背都擦伤了,得赶紧处理!\"
路秋目光扫过周围惊魂未定的工人们:\"先确保现场安全,晚宴不能出任何差错。\"
路秋有些时候会忘了自己是在扮演一个总裁,一个出家的小尼姑,从小师傅就告诫她和师姐二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虽然张助理经常提醒她注意人设,她也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酷,不近人情,但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她从小接受的教诲和自己的成长环境只能塑造出一个肯吃苦,勤劳善良的人。
看着张助理忙前忙后的替她指挥,路秋感动,这真是一个好人呐!就是后背疼的厉害……
半小时后,路秋出现在路氏私人医院的走廊。张诚半扶半架地把路秋按在急诊室的长椅上,自己却不敢坐,只垂手立在两步开外。
“路总…”他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拍片室在左转第三间。”
路秋动了动肩膀,后背立刻窜起一阵刺痛。她抬眼看向张诚,发现这个男人此刻竟在微微发抖。
“张助理,”她放缓语气,“工人比我伤得重。”
“可他是为钱卖命!”话一出口张诚就白了脸,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我是说,您不该…”
“不该救他?”路秋静静反问。
张诚的呼吸骤然滞住。
他想起从前跟着路秋视察矿场,塌方时她眼都不眨绕开哭嚎的伤员;想起上一任财务总监突发心梗,她第一反应是叫他锁死电脑里的融资文件。
那时的路总像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拒绝所有靠近的体温。大抵除了那个女人……
可现在的路总,居然用脊背给陌生人当肉垫。
“您变了,”三个字碾碎在齿间,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
诊室突然响起电子叫号声,路秋望着指示灯幽幽的绿光,忽然伸手拽住张诚的袖口——
“扶我一把,”她借力站起来,指尖冰凉,“后背…疼得走不动了。”
张诚像被烫到般猛地托住她肘弯。
“您…”他喉结滚动,“您骂我吧。”
“骂什么?”
“骂我以下犯上,骂我…”
路秋忽然停下脚步。
走廊的白炽灯从头顶泼下来,将她睫毛的阴影拓在苍白的颧骨上。
“张助理,”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刚才挡路的样子…像我养的一条小狗。”
张助理:......
很像庵堂的看门狗。
那是师姐送给她唯一的礼物,只可惜在严寒时节被冻死了。
张助理听见自己声音发涩,\"您变得不像您了。\"
路秋怔住,她露馅了吗?
\"从前的您,不会在意一个小工人的死活,\"张诚苦笑,\"也不会为了一份财务报表熬夜到天亮。\"
他抬起头,眼眶发红:\"您知道吗?这一个月,您问我的问题比过去三年都多。\"
路秋望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张助理,\"她突然问,\"从前的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