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的脚步在客厅入口处顿住了。
外公因极度愤怒而浑身发抖,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急促而破碎的嗬嗬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无法用语言表达震怒和心痛,他脸色涨得通红,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沈黎的心瞬间揪紧,连忙冲过去跪在他面前,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
“没事的,外公,没事的……”她声音放得极柔,努力压下自己的心慌,
“医生没说绝对不行,我们先调理身体,还有一周时间可以观察。现在既然找到问题所在了,就能对症下药了,会好起来的,您别急,千万别急……”
她一遍遍安抚着,直到感受到老人家的呼吸逐渐平稳,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才暗自松了口气。
裴之衍看着外公方才的情形,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顾着宣泄自己的愧疚和做出决定,完全忘了考虑两位长辈能否承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
懂医的裴母仔细看着体检报告,脸色并未因沈黎的安抚而好转。
她懂医,知道沈黎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便勉强保胎初期成功,也无法保证胎儿发育不受影响。
强行保下去,不仅是对沈黎健康的不负责,也是对孩子未来的不负责。
她拉过沈黎,压低声音急切地说,“周老爷子这边交给我,你们必须尽快处理掉胚胎,多拖一天对你身体的伤害就大一分!”
沈黎反手轻轻拍了拍婆婆的手背,语气冷静,
“妈,外公现在正是恢复的关键期,最需要人陪。如果我突然去做手术,难免需要休养,不仅没法陪他,反而更让他担心。”
“等这周过去,你们顺利回去了,我再处理也不迟。您放心,我身体底子好,扛得住。”
她对自己的体质确有信心,毕竟每年的体检报告裴父裴母都亲自过目,各项指标从未出过问题。
“如果你是慢性虚弱我倒不那么担心,可这是短期内的急剧变化,说明那个药性很烈,伤害性极大,我真的怕……”
“没事的妈,要不是检查,我自己都没感觉出异常,说明情况还没那么糟。”
裴母越说越气,转头瞪向裴之衍,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个儿子好不容易开了窍,却尽干些挖坑埋自己的蠢事!
“滚开!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看见你就来气!”她一把推开正想上前跟周老爷子说话的裴之衍,厉声呵斥,
“我告诉你,在我们回国前这一周,你必须把下药的人给我揪出来!否则,裴家名下所有属于你的部分,我会立刻全部转到阿黎名下!”
裴之衍被亲妈这毫不留情的一推,结结实实摔坐在地上。
他自知理亏,只能无奈地苦笑,“妈,您现在全转给阿黎我都没意见。错在我,我认。就是您下次教训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避着点外人?”
“这不就在自己家里吗?!”裴母气得瞪他,一抬眼才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来了送采购物品的工作人员,正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没好气地白了地上的儿子一眼,推起周老爷子的轮椅温声道,“老爷子,这儿太吵了,外面阳光正好,我推您出去散散心。”
沈黎向裴之衍伸出手,拉他起来。
“我跟妈说了,等他们回去后再处理,这段时间,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在外公面前演好戏,不能再刺激他老人家了,他现在说不了话,情绪更容易激动。”
裴之衍正拍着衣服上的灰尘,闻言动作一顿,眉头紧紧蹙起,
“不行,拖得越久对你身体伤害越大!一周时间,很可能妊娠反应就开始了。”
沈黎白了他一眼,“现在说得冠冕堂皇,这不正是你费尽心思想要的结果吗?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把这一周演好,暗影未来还能给你留个位置。”
裴之衍还想再争辩,沈黎的手机响了。
是小唯的电话,她大概猜到了内容,快步走到安静的角落接听。
“老板,您猜得没错,应该就是沈青青。”
从昨晚开始,沈黎就在反复思索能够接近她、有机会触碰她日常饮食的人。
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外人,就是她亲自引狼入室的沈青青。
今早确诊身体异样后,她第一时间就安排小唯去查了沈青青的动向。
挂断电话,沈黎的手下意识地覆上小腹,一种沉甸甸的愧疚感攫住了她。
原来是她的自作聪明,引来了这场祸事,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了这个无辜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