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衍烦躁地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
已经十二点了,沈黎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
没有质问,没有斥责,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种彻底的沉默更像是凌迟的酷刑,在折磨着他。
他烦躁地向后靠进椅背,阖上双眼,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沈黎对他冷眼相待的种种模样。
他甚至觉得,或许今晚回去,那个有着她气息的家已经空空如也。
一阵轻缓的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熟悉的香气侵入他的鼻腔。
裴之衍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真的是沈黎。
她正俯身在茶几前,不紧不慢地摆放着餐食。
她抬眸与他对视,红唇微勾,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裴总恢复记忆了,连家都不回,饭也不一起吃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若有似无的刺,“就这么嫌弃我了?”
裴之衍凝视着她。
这副面具般虚伪讨好的笑容,足以说明她对他的态度。
过去那段亲昵时光,不过是昙花一现,镜花水月。
梦醒了,一切打回原形。
“今天事情多,忘了告诉张妈。”他努力让声线保持平稳,缓缓起身走向沙发,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沈黎听着他刻意淡漠的语调,心底冷笑。
这男人倒是切换得快,知道戏演不下去了,连装都懒得装。
“嗯,”她若无其事地点头,语气轻快,“那以后就恢复原样吧。您跟张妈说一声,中午就不用再特意准备了。”
裴之衍握着筷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他没有看她,只是盯着眼前的菜,声音低沉,“那些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行吧,”沈黎无奈耸肩,若无其事道,“那我自己去说。”
裴之衍另一侧的手在桌下骤然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清晰的刺痛。
口中的菜肴变得寡淡无味,心口却一阵阵发紧,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几乎是咬着牙,声音压抑,“我最近不忙,中午会回去吃。我会亲自跟张妈说。”
沈黎没有再回应,只是安静地继续用餐,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房间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碗筷轻微碰撞的清脆声响,一下下敲打在两人之间无形的隔阂上。
裴之衍的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狂跳,他猜不透沈黎下一句会说什么,那种失控的不安感让他拿筷子的手,都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片刻后,沈黎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段时间,裴总在我面前演这么一出深情失忆的戏码,到底图什么呢?”她纤细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甚至不惜把m国的核心资产转到我名下,连我查了那么久的内部名单,也‘恰好’送到我手里。”
她抬眸看向他,唇边扬起极淡的讥诮,“是在向我炫耀,您远比我想象的更深谋远虑,早就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她的眼神渐冷,“还是说,这是在委婉地警告我,别再做什么无谓的挣扎,毕竟您和沈芝山,早就联手把我架空了,不是吗?”
她想了一上午,怎么也想不通裴之衍这般伏低做小能换取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要她彻底放松警惕,在他掌握大量信息后,抢先一步扼杀她所有反击的可能。比如那份名单,比如那个他极力维护,连雷诺都蒙在鼓里的,与沈芝山合作的研究实验室。
裴之衍握着碗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剧烈泛白,手背青筋隐现。
原来如此。
他那些笨拙的讨好、那些豁出自尊的表白、那些毫不掩饰的爱意和依赖,在她眼里,全成了处心积虑的挑衅和嘲讽。
“你觉得,”他几乎是咬着牙,用尽全部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冷静如常,“沈芝山配?”
沈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轻笑出声,“他当然不配。”她语气轻慢,“不过当一块垫脚石,还是勉强够格的。”
试探结束了,也失败了。
眼前的饭菜已然令人毫无食欲。
沈黎太清楚了,想从裴之衍这张又硬又傲的嘴里套出真话,根本是徒劳。
她不再看他,从身侧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推到他面前。
“离婚协议,”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您看看,除了您自愿转给我的那些,其他的,我分文不取。”
裴之衍的目光骤然落在那个标题刺眼的文件上,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碗筷,假装平静地接过那份协议。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纸页,每一个动作都极力让他看起来毫不在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纸页的边缘,几乎要被他失控的力道攥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