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有慧出嫁后,尹家的二妹尹有芳和小妹尹有娟也相继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芳性格温婉,找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工人,婚事办得平稳顺遂。轮到最小的妹妹尹有娟时,情况却大不相同。
尹有娟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受宠,性格活泼开朗,带着几分天真和倔强。她找的对象是她在市文化馆工作时认识的同事,叫陈远,是个斯文清秀、热爱书画的年轻人。陈家是书香门第,虽不算大富大贵,但家风清正,很看重礼节。
尹有才起初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觉得陈远“书呆子气”,家里“穷酸”,配不上他尹家的门第。但尹有娟铁了心要嫁,尹父尹母见陈远人品端正,也便同意了。尹有才碍于父母的情面,不好强行反对,但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
婚礼当天,在市里一家还算体面的饭店举行。陈家来的亲戚朋友多是知识分子,举止文雅,谈吐不俗。尹有才这边则叫来了一帮生意场上的“兄弟”,个个粗声大气,喧哗不止。两拨人坐在一处,气氛隐隐有些格格不入。
宴席开始后,尹有才摆出“娘家大哥”的派头,带着他那帮兄弟,以“热情”为名,轮番向陈家的男宾们敬酒,言辞间带着生意人特有的江湖气和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陈家人不善饮酒,几轮下来便招架不住,面露难色。
尹有娟穿着洁白的婚纱,看着自家大哥的做派和婆家亲戚尴尬的脸色,急得直跺脚,悄悄拉尹有才的袖子:“哥,别灌了,远哥他们家不兴这个……”
尹有才正在兴头上,被妹妹当众阻拦,觉得失了面子,酒劲往上涌,脸色一沉:“你懂什么!这是规矩!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们尹家!”他越发来劲,非要陈远的父亲和几个叔伯干杯。
陈家人勉强应付,气氛越来越僵。陈远护着家人,委婉推辞,尹有才却认为对方“不给面子”,言语间开始夹枪带棒。
林心大坐在主桌,看着这一幕,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知道,尹有才的霸道和虚荣心,今天恐怕要惹出大事了。她试图用眼神示意尹有才适可而止,但尹有才早已酒气上头,根本不理睬。
终于,当尹有才的一个朋友用近乎无礼的方式,强行给陈远灌酒,酒水洒了陈远一身时,尹有娟再也忍不住,哭着喊道:“哥!你够了!这是我的婚礼!”
这一喊,彻底点燃了尹有才的怒火。他觉得自己在兄弟和亲家面前威严扫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尹有娟骂道:“臭丫头!嫁了人就忘了本了是吧?!敢这么跟你哥说话!”
说完,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一掀桌子!
“哗啦——!”
杯盘碗碟摔了一地,汤汁酒水四溅,宾客们惊叫着纷纷起身躲避。喜庆的婚礼现场,瞬间一片狼藉。
陈家人脸色铁青,陈远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尹有才:“你……你简直岂有此理!”说完,拉着家人就要走。
尹有娟看着被毁掉的婚礼,看着婆家人愤然离去的背影,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宾客们异样的目光,羞辱、愤怒、绝望瞬间淹没了她。她一把扯下头纱,哭喊着:“尹有才!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然后哭着跑出了饭店。
尹父尹母目瞪口呆,老泪纵横,连连向亲家道歉,但局面已无法挽回。尹有才的那帮“兄弟”见状,也讪讪地溜走了。
好好的婚礼,成了一场闹剧和笑话。
林心大站在原地,看着尹有才在废墟中依旧骂骂咧咧、不知悔改的狰狞面孔,看着公婆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小姑子幸福被毁的悲惨结局,她心中没有一丝同情尹有才,只有冰冷的寒意和一种“果然如此”的预感。
尹有才的狂妄和自私,已经膨胀到连最基本的亲情和体面都不顾了。 他亲手撕碎了最后一丝家庭温情的伪装。
这场闹剧,不仅让尹有娟在婆家难以立足,让尹家颜面扫地,更让尹父尹母对这个儿子彻底寒了心。家庭内部积累多年的矛盾,在这一天,彻底爆发并公开化了。
对林心大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尹有才更加失控),但也是一个契机。尹有才众叛亲离的趋势愈发明显,他的根基,正在从内部开始松动。
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林心大知道,她等待的机会,或许真的快要来了。她需要更加小心,也要更加敏锐地捕捉下一个可能出现的裂缝。尹有娟的眼泪和怨恨,尹父尹母的失望,或许都将成为她未来棋盘上,可以借用的力量。
喜宴惊变,余波难平。尹家的平静,彻底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