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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冬天,异常的寒冷。

在IcU外长达数月的煎熬等待中,念晴和林心大早已耗尽了所有的眼泪和力气。她们目睹了天赐一次又一次的病情反复,在希望与绝望的残酷拉锯战中,心力交瘁。医学手段用尽,但天赐的脑损伤太过严重,自主呼吸始终微弱,只能依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医生早已委婉地告知,苏醒的希望极其渺茫,目前的维持,更多是给家人一个心理缓冲的时间。

玥玥三年级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在这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中到来了。孩子异常懂事,在干妈苏女士的陪伴和辅导下,努力完成了考试,没有让大人多操心。她似乎也隐隐明白,爸爸的情况很不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的,不添乱。

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 一个阴沉的早晨,医院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语气,让念晴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甚至没有感到意外,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她和林心大相互搀扶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监护仪上的曲线,最终还是变成了一条无情的直线。

医生进行了最后的抢救,但回天乏术。他走出来,对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林心大和面色惨白如纸的念晴,沉重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这一刻, 一直强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林心大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哀嚎,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被旁边的护士和张乾(他接到消息后立刻赶来)死死扶住。念晴没有哭,也没有倒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扇门,仿佛想用目光穿透它,再看丈夫最后一眼。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痛像一块巨石堵住了她的胸口,让她无法呼吸。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病房,走到那个她深爱了多年、共同孕育了生命、一起憧憬过未来的男人身边。他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意外的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醒来。念晴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终于,积蓄了数月的痛苦和绝望冲垮了堤坝,她伏在丈夫身上,失声痛哭。那哭声里,是撕心裂肺的不舍,是无边无际的绝望,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张乾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处理着医院的各种手续。他红着眼眶,联系殡仪馆,通知必要的亲友。这个一向温和的男人,此刻成了这个破碎家庭最坚实的依靠,默默承担起所有具体而残酷的事务。

最难的,是如何告诉玥玥。

当念晴和张乾拖着仿佛被抽空的身体回到张乾家时,玥玥正坐在沙发上,怀里紧紧抱着爸爸送给她的小熊,不安地看着大人们。她似乎从凝重的气氛中预感到了什么,小脸绷得紧紧的。

念晴走到女儿面前,缓缓蹲下,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破碎。她握住女儿冰凉的小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玥玥……爸爸……爸爸他……太累了……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没有病痛的地方……他不能再……陪我们一起了……”

话音未落,念晴已泣不成声。

玥玥愣愣地看着妈妈,又看看旁边默默流泪的干爹干妈和几乎崩溃的奶奶。她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无法理解。她没有像大人预想的那样嚎啕大哭,只是大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然后大颗大颗地、无声地滚落下来。她低下头,把小熊抱得更紧,整个小小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发出小动物般的、压抑的呜咽。

这种无声的悲伤,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心碎。苏女士再也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和她一起哭了起来。

这个家, 失去了它的男主人,失去了顶梁柱。天空,塌了。

天赐, 这个温和、坚韧、热爱生活、用文字创造温暖的男人,最终没能战胜残酷的命运。他留下了年迈悲痛的母亲,留下了肝肠寸断的妻子,留下了还未长大、需要父亲陪伴的女儿。他的一生,短暂而充满坎坷,但他留给这个家的爱、温暖和那些美好的记忆,将永远烙印在每一个爱他的人心中。

永别, 就这样在一个寒冷的冬日,猝不及防又似乎早有预兆地到来了。它带走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也彻底改变了一个家庭的未来。巨大的悲伤,如同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笼罩下来,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拖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前方的路该如何走,没有人知道。此刻,他们只能被这灭顶的悲痛淹没,在泪水中,送别最亲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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