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回溯到几天前,关子元独自前往红心打印社。
“来了?听说你资料有更新?去印吧。”打印社老板唐洪涛半躺在椅子上,手机里传来“糊了!”的麻将音效,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趾高气扬地使唤着。
关子元拿着U盘,慢吞吞地走到电脑前。
“你就不能微信发给我吗?非要自己来拷?”唐洪涛不耐烦地嘟囔。
“不行,万一你私自发给其他人赚钱怎么办?我要保护我的版权。”关子元声音平静,“一会儿你自己打印出要卖的数量,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原文件删掉。”
“切,小人之心。”唐洪涛嗤笑一声,心里早已盘算好,等第一批印完,后面的他就扫描做成电子版,转手卖给其他学校的同行。
赚两份钱,完美。
这小子,还是太嫩,能管得住他?
唐洪涛彻底沉浸在麻将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关子元在操作电脑时,手指飞快地点开了电脑硬盘里一个隐藏的监控软件文件夹。
他迅速查找日期——小洛被打那天,4月4日……对应的视频文件是空的。
关子元心一沉。
果然被删除了。
他不甘心地移动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回收站,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图标刷新,一个名为【.mp3】的文件赫然躺在那里!
关子元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真是愚蠢,只知道删除视频,却忘了清空回收站?
或许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查这台电脑。
他迅速将视频文件复制到自己的U盘,然后不动声色地打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pdF文档。
“老板,文件拷好了,你要不要检查一下?”他出声提醒。
“印吧,我也不懂你这玩意儿。”唐洪涛头也不抬。
“您还是自己检查一下比较好,我不太会操作你们的打印系统。”关子元坚持道,语气带着一丝“学生式”的笨拙。
唐洪涛皱了皱眉,眼睛依旧没离开手机屏幕,不耐烦地站起身,凑到电脑前。
他象征性地用鼠标滚轮滑动了前两三页,看到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便失去了耐心。
“行了行了,就这个,印多少?”
“先印两百份吧。”
唐洪涛输入数字,点击了打印键。
打印机开始嗡嗡作响,吐出带着油墨味的纸张
关子元回忆至此,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个愚蠢贪婪的老板,甚至没有耐心检查一下他提供的文件。
他怎么会知道,从第四页开始,往后翻整整八十页,全是他精心搜集、循环排列的,全校师生对红心打印社的疯狂吐槽、辛辣讽刺,甚至是不堪入目的辱骂。
嗯,不知道当唐洪涛发现,自己耗费了大量纸张和墨粉,印出来的是一万多页的“民意谴责书”时,会不会当场气到心脏骤停。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震惊后,彻底被点燃了。
“我靠!真打啊!这巴掌看着都疼!”
“无法无天了!在学校里这么嚣张?”
“校领导是瞎了吗?这都不管?”
“怪不得关神要掀桌子,这谁能忍?!”
关子元看着舆论发酵得差不多了,适时切换了视频内容。
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面容憨厚、带着些许紧张的中年男人。
“大家好,我是h市‘诚信打印社’的老板,李良。我在此实名举报红心打印社老板唐洪涛、工商局局长闫彪、警察局局长白守业,他们以我的家人安全相威胁,强迫我必须将打印价格提高到和他们一样的水平……”
接着,是一位中年女性的面孔。
“我是‘纸张智慧打印社’的老板杜晓燕,我实名举报……以下是他们胁迫我的微信聊天记录截图……”
“我是‘大树打印社’老板……”
“我是……”
一个接一个,总共五家周边打印社的老板,出现在了视频中.
教职工宿舍里,苏悦捧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她正默默观看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直播。
当关子元从工商局那个会议室里走出来,眼神里那强行压制的屈辱,她就知道,她的男孩绝不会就此屈服。
她也知道,他短暂的“脆弱”和“妥协”,不过是风暴来临前的伪装。
打压和威胁,只会让这块看似易折的硬钢,迸发出更璀璨、也更危险的火花。
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就不是旁观者。她是他最隐秘的共犯,最坚定的后盾。
屏幕上那五家打印社的联合举报,正是她在这段隔离和封锁的日子里,一家一家耐心沟通的。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和关子元一起从隔离酒店出来,路过校门口时,看到“诚信打印社”门口贴着“旺铺出租”的告示。
这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店,最终也没能扛住红心的挤压。
她默默拍下告示上的电话号码,拨通。
“喂?”对面是一个疲惫到近乎麻木的男声。
“您好,我是G大的一名讲师。我的学生整理了一套非常优质的复习资料,想找您合作,能在您这里打印装订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真诚。
“不好意思……店已经不开了。你……去找红心打印社吧。”对方的语气带着无奈。
“可是,我们只信任您家的质量和信誉。红心打印社那边,我们实在不放心。”苏悦坚持道。
“算了吧,我真的不开了。”对方继续推脱。
“李老板,您真的忍心看着自家来了十几年的买卖,被那群蛀虫毁掉吗?”苏悦直截了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苏悦以为对方已经挂断。
“……你到底是谁?”
苏悦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有力:“和您一样,是被红心打印社和他的保护伞们,逼到无路可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