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暮色渐浓的城市街道上。
关子元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指尖微微发凉。
苏悦温暖的手覆盖上来,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手指。
“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和你一起去见敏姐。”苏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也只是听老爷子提起过,从来没有见过她。”
自从父亲苏贺年将那尘封的往事和盘托出,苏悦才恍然,自己小恋人的母亲许敏,竟是当年与自家颇有渊源的“许家姐姐”,仅仅比自己大了八岁。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微妙的无奈——这复杂又奇妙的年龄差啊。
但正是这份奇妙的联系,让她更坚定地要陪在关子元身边,支持他迈出这和解的一步。
关子元回握了苏悦的手,感受到那份支撑的力量,轻轻“嗯”了一声,心中安定不少。
——
G大食堂。
林小满和温久末面对面坐在砂锅窗口前的小桌旁。
温久末满足地喝下最后一口汤,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关兄和苏老师一会就该到学校了,俺俩按原计划行动哈,希望咱们策划的这‘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欢迎会,能让他们喜欢。”
“嗯……”
林小满头也没抬,用筷子戳着一块可怜的豆腐,心思早已飘远:
完了完了,我偷偷塞进妈妈行李箱应急的那盒小东西……才三个!他们俩可是出去了半个多月啊!
够用吗?不会……不够吧?
可别一时激情上头,忘了戴吧……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希望他们知道自己去买!
可千万给我整出个弟弟妹妹来啊!那我这辈分岂不是……
“想啥呢小满?”
温久末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林小满脑海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咳咳咳!没、没啥!我吃饱了!走走走,再去活动室准备准备?”
她抓起包就往外冲。
温久末不明所以,赶紧跟上。
两人刚走出食堂暖烘烘的大门,站在初冬微凉的夜色里。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羽绒服袖子被轻轻地戳了戳。
她疑惑地低头。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穿着一身粉嫩的羽绒服,正仰着圆乎乎的小脸看着她。
“咋的了小满?”
温久末跟上来,他个子太高,视线扫过林小满头顶,愣是没发现那个“小不点”。
“大傻个,这!这这!”
林小满赶紧指了指几乎要贴在自己腿上的小女孩。
温久末这才弯腰,看清了状况。
林小满蹲下身:“小妹妹,你怎么啦?迷路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带着点哭腔:
“漂亮姐姐,你好。我……我迷路了……你能帮帮我吗?”
“漂亮姐姐”四个字瞬间击中了林小满的心巴。
她心花怒放,拍着胸脯(虽然拍了个寂寞)保证:
“没问题!包在漂亮姐姐身上!告诉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呀?漂亮姐姐送你回去!”
“小满,小心点!”温久末把林小满护在身后,压低声音,“最近新闻说,有小孩问路骗人的……”
“哎呀,没事!这不有你嘛!你这么大个儿杵这儿,坏人敢来?”
小姑娘看看高大的温久末,又看看笑容满面的林小满:
“谢谢漂亮姐姐,谢谢叔叔。”
“叔……叔叔?”
温久末的表情瞬间裂开,嘴角抽搐。
他才十九岁啊!
林小满憋着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小妹妹别怕,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呀?”
“我叫许伊然,我……我在h市没有家……”
“啊?”
温久末和林小满瞬间大眼瞪小眼,都懵了。
没有家?!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愧疚感像潮水般涌来。
我真该死啊!
我真该死啊!
我真该死啊!
我怎么能问这么戳心窝子的问题!一定是戳到小姑娘的伤心事了!
她是不是……孤儿?流浪儿?
林小满恨不得当场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咕咕咕~”
就在这时,一阵清来自许伊然小肚子的抗议声打破了沉默。
“小妹妹,你……饿了?”
“嗯!”
许伊然倒是没有客气,用力地点点头。
温久末和林小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心疼。
真可怜啊……这小丫头,八成是从哪个福利院跑出来的,连家都没有,肯定饿坏了……
“走!”林小满拉起许伊然的小手,“漂亮姐姐带你去吃点东西!想吃什么?”
——
另一边,许敏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G大偌大的校园里寻找。
“伊然!伊然!你在哪儿啊?回答妈妈!”
自从上次在篮球场远远瞥见关子元的身影后,许敏就像着了魔。
她怀着一种近乎赎罪的心情,时不时就来到G大校园,期盼着能“偶遇”儿子,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今天带着许伊然来,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希望这个可爱的小妹妹能软化一下儿子坚硬的心防。
然而,命运似乎总在跟她开玩笑。
关子元要么泡在物理实验室里,要么就是和温久末、林小满他们在美术社鼓捣些什么,行踪不定。
她一次次满怀希望而来,又一次次失望而归。
她更不敢主动给儿子打电话。
她怕听到儿子冰冷疏离的拒绝,更怕在电话里听到任何会让她心碎的话语。
她更不知道的是,她的儿子,这段时间正和他那位“年上恋人”苏悦,在S市经历着情感升温与揭露家族秘辛的旅程。
无论她如何寻找,注定都是徒劳。
今天,她再次带着许伊然来到G大。
小女儿对大学校园充满好奇,蹦蹦跳跳。
许敏只是低头看了眼手机,再抬头时——身边那个粉嫩的小身影,不见了!
“伊然!许伊然!”
她疯了一样在附近寻找,询问路过的学生,甚至抓住巡逻的保安语无伦次地描述。
得到的回应只有摇头。
上个月王亮在超市不小心弄丢女儿,她还数落了他一顿,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失魂落魄地跑到了食堂附近,抓住一位在门口打扫的清洁工阿姨:
“阿姨!请问,您刚才有看到一个这么高,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粉色羽绒服的小姑娘吗?大概五六岁!”
清洁工阿姨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我一直在这附近打扫,没看到这样的小姑娘啊。你再往里找找看?”
“谢谢您……”
许敏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此刻正被两位“热心市民”从食堂经由连廊快速“运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