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燕号”完成了最后的补给和调试,庞大的船体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如同一位即将远征的钢铁巨人,肃穆地停靠在码头。离港的指令即将下达,空气里弥漫着柴油味、海风的咸腥,以及化不开的离别愁绪。
唐瑾瑜推掉了所有会议,亲自驱车来到码头。她穿着一件及膝的白色羊绒大衣,颈间系着淡灰色的丝巾,海风吹起她的发梢,显得清冷而脆弱,唯有那双望向叶凡的眼睛,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她将叶凡引到一旁相对安静的栈桥边,声音竭力保持着平静,却依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北极不同其他地方,极端环境,通讯困难,一切……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她顿了顿,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小盒,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通体翠绿、雕刻着繁复夔龙纹的玉佩,玉质温润,流光内蕴,一望便知是传承已久的古物。
“这是唐家祖传的‘龙纹护心镜’,据说是明代御赐之物,能温养心神,趋避阴邪。”她将木盒轻轻放入叶凡手中,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的他的掌心,冰凉而微颤,“我……希望它能护你平安归来。”
叶凡能感受到那玉佩上承载的厚重心意与担忧,更能看到唐瑾瑜眼底那几乎要冲破理智壁垒的深切情愫。他没有推辞,合上木盒,紧紧握在手中,仿佛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牵挂。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郑重承诺:“放心,我会回来。老爷子还需调理,唐家仍需坐镇,一切小心。”
唐瑾瑜用力颔首,贝齿轻咬下唇,将眼眶的酸涩逼了回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雨薇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码头。她显然是刚从社区医院赶来,外面套着臃肿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护士服衣领,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贴满了各种标签的白色医疗箱。
“叶医生!等等!”她看到叶凡,眼睛一亮,快步冲过来,因为跑得急,呼吸间带着白雾,“听说你要去北极做极地医学考察?那边太冷了!这是我用这几天时间准备的极地专用急救包,里面有超强效的冻伤凝胶、预防失温的发热贴、还有针对极寒环境下容易出现的应激性溃疡的药……哦对了,还有这些,”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巧的香囊,“里面是我配的安神草药,放在枕头边能睡得好点……”
她一股脑地把东西塞给叶凡,仰着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纯粹的担忧和不舍,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你一定要好好的……每天……每天尽量找时间报个平安好不好?千万别受伤……我们……我们都等你回来……”
话未说完,眼泪已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滴落在冰冷的栈桥上。她的情感真挚而毫无保留,像一股暖流,冲击着叶凡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叶凡接过那份无比贴心、甚至有些琐碎却充满关怀的礼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意和愧疚。他无法言明前方的刀光剑影,只能温和地接过,低声道:“谢谢你,雨薇。让你费心了。我会保重。医院里的大家,也麻烦你多照料。”
他的称呼在不经意间变得亲近了些,但语气中的那层隔阂依然存在。
苏雨薇感受到了这份温和下的距离,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重重地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凡看着眼前两位女子,一位是商海女王,情感深沉内敛却炽热;一位是人间天使,心思纯净透明而温暖。他身负重任,前路凶险未卜,任何情感的牵绊都可能成为软肋,亦或是拖累他人。他只能将这两份沉甸甸的情谊默默收起,化为肩头更重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木盒和急救包仔细放入行囊,目光最后扫过唐瑾瑜和苏雨薇,眼神坚定如磐石:
“等我回来。”
说罢,决然转身,踏上了“海燕号”的舷梯,背影挺拔如松,消失在船舱入口。
汽笛长鸣,巨大的轮船缓缓驶离码头,破开深蓝色的海水,向着北方那片神秘而危险的白色世界驶去。
唐瑾瑜和苏雨薇并肩立在码头,寒风吹动着她们的衣发,久久凝视着那逐渐缩小的船影,直至它融入海天一线,再也看不见。
两人沉默着,共享着同一份担忧,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复杂情愫。
然而,就在“海燕号”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之外时,星海市某些阴暗的角落里,窥探的目光收了回去。
周家别墅内,周坤听着手下的汇报,脸上露出了阴鸷而得意的笑容:“走了?走得越好!去了北极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鬼地方,正好省了老子的麻烦!通知下去,时机到了,之前被唐家和那小子压制的,是时候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叶凡的离开,并未让星海市的风波平息,反而如同抽走了镇石的沸锅,暗流开始更加汹涌地涌动。
但此刻,叶凡的心神已系于北方。
冰原的挑战,“暗影”的阴谋,古老的秘密,都在那片冰雪覆盖的世界等待着他。
远征,已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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