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会议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切成细条,落在秦雪紧蹙的眉头上。
她手里攥着柳家绑架案的卷宗,指节泛白,对面的所长李建军看着她,语气里满是无奈:“小雪,不是我不帮你,市局刑侦那边发了督办函,绑架案属于重大刑事案件,按流程必须移交,这是规定。”
秦雪的手指在卷宗封面上划过,上面还留着她昨晚做的标记——柳明轩承认绑架的笔录页码、柳如烟手腕勒痕的照片、手机定位的截图。
她从缉毒队转来派出所才三个月,这是她接手的第一起完整刑事案件,本想亲手将柳家恶人送进监狱,却没想到卡在了“流程”上。
“李叔,”她抬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委屈,“柳家明显是串供,柳明轩一力揽责,柳正国肯定参与了!我再查几天,一定能找到证据!”
李建军叹了口气,“小雪,你爸当年在缉毒队,抓那个跨省毒枭时,明明自己能拿下,却非要等支援到了才行动。”李建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岁月的沉,“他说‘流程不是束缚,是保护受害者,也是保护自己’。柳正国早年在商会混得开,人脉杂,刑侦队办案权限更宽,也能避免有人借着‘派出所办案不专业’的由头做文章,这不是不信任你,是为了把案子办得更死。”
秦雪眼眶慢慢红了,她爸秦峰牺牲那年,她才十岁,只记得葬礼上,穿缉毒警服的叔叔们说“你爸是个硬骨头,宁肯自己中枪,也不让毒枭跑了”。后来她读警校,选缉毒专业,就是想沿着父亲的路走,直到妈妈以死相逼,才转去做普通民警。
这起绑架案,是她第一次完整主导的案子,她想亲手把柳家那伙人送进去,替柳如烟讨回公道,也替自己圆一次“像父亲一样办案”的梦。
“我知道了。”她收起卷宗,声音低了些,“我会把所有证据整理好,移交刑侦。”
李建军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骨子里还是跟她爸一样,执拗得很。
另一边,市局门口的黑色轿车里,柳正国刚被刑侦队“暂予释放”,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柳如烟的电话。听筒里的忙音响了三下,柳如烟的声音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股疏离:“喂?”
“不孝女!你还有脸接电话?”柳正国的怒吼像炸雷,震得听筒嗡嗡响,“你哥现在还关在刑侦队!你就这么狠心,看着你亲哥蹲大狱?我柳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冷血东西!早知道当年就不该把你认回来!”
柳如烟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指腹甚至掐进了掌心。
她此刻正坐在周雨柔家的客厅沙发上,身上盖着周雨柔的羊绒毯。
昨晚从派出所出来,周雨柔怕她一个人住害怕,硬把她拉回了自己家,推门时却撞见张凡系着卡通围裙在厨房忙活,围裙上印着只圆滚滚的小熊,跟他平时在公司穿西装的模样判若两人。
“小柳别怕,今晚就在这儿住,我跟张凡陪你。” 周雨柔当时递过一杯热牛奶,眼里满是心疼,“不管你要不要签谅解书,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张凡则端着刚煎好的鸡蛋走出来,煎蛋边缘泛着金黄的焦香,他挠着头笑:“我不太会做饭,将就吃点,明天再带你去吃你爱吃的奶油草莓。”
那顿简单的晚饭,是柳如烟这辈子吃过最暖的一餐。可此刻柳正国的话,还是像根生锈的针,狠狠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养我?” 她笑了,笑声里裹着眼泪的涩,像被风吹散的碎冰,“柳正国,你摸着良心说,你养过我一天吗?”
“你个不孝女!还敢顶嘴?” 柳正国的怒吼再次打断她,“我柳家给你认祖归宗的机会,就是让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认祖归宗?” 柳如烟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我刚被认回柳家,你让我住那个连窗户都没有的储物间,冬天没有暖气,我裹着两床薄被子冻得整夜睡不着,你没想过我是你的女儿;柳梦琪诬陷我偷她的钻石项链,你连问都不问,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手脚不干净’,把我赶出去住桥洞,你没想过我是你的女儿;这次你们把我绑回来,锁在卧室里逼我试婚纱,要把我嫁给那个素未谋面、听说还家暴前妻的林哲,用我的人生换你公司的救命钱,这时候你倒想起我是你女儿了?”
“那是因为你不懂事!你是柳家的种,就该为柳家牺牲!”柳正国的声音更凶了,“明轩是你哥,他要是坐牢了,柳家就彻底完了!你就眼睁睁看着柳家破产,看着你妈难受吗?”
“我妈?”柳如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她难受的时候,会想起我在储物间冻得发抖吗?会想起我被柳梦琪泼脏水时,她只会说‘让着点你妹妹’吗?你们从来没把我当家人,却要求我用一辈子去偿还所谓的‘血缘’,凭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赵兰的哭声,断断续续,像被掐住喉咙的猫:“如烟,妈求你了……你就写份谅解书吧……明轩要是判了刑,我们家就真的散了……妈知道以前委屈你了,以后妈一定补偿你,给你买好看的衣服,给你做好吃的……”
柳如烟闭了闭眼,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想起张凡昨晚说的话:“谅解书不是妥协,是你选择放下过去的权利。如果你想签,就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保障——比如,彻底跟柳家划清界限,以后再也不用被他们拖累。”
“我可以签谅解书。”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坚定,像淬了冰,“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要跟柳家签《断绝关系协议书》,从此在法律上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能再以‘家人’的名义找我;第二,你们永远不能干涉我的生活,不能对外说我是柳家人,也不能找我的朋友、同事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