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悄悄摸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屏幕朝下放在桌子上。
“后来呢？”
“后来？闹大了呗！”虎子医生又喝了口酒，“谁知道那原配也怀孕了，俩月，被她老公在医院一顿打，孩子没了！现在都闹到派出所了，听说警察还在查！”
他咂了咂嘴，“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那一万块钱揣着烫手，万一被查出来，我这工作就没了！”
“那你当时咋想的？”
“我哪知道她要搞这么大？”虎子医生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女的长得挺漂亮，说话又软，说就是想让她老公心疼心疼她……谁知道这么毒！”
“那女的叫啥？”
“好像叫……袁沐白？听着挺文静的名字，心咋这么狠……”
李医生的话像根针，扎得张凡耳膜发疼。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果然是她！
买通医生伪造孕检报告，诬陷周雨柔施暴，间接害死那个才两个月的孩子……
这女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顾景深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眉峰挑了挑，用眼神问：“你认识？”
张凡往邻桌瞟了眼，那三人正举杯痛饮，虎子医生的脸喝得像块猪肝，嘴里还在嘟囔着“那一万块不够封口”。
他压低声音，嘴唇几乎贴着顾景深的耳朵：“那个原配，是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就住我对门。”
“操！”顾景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下去，眼底窜起火苗，“那还等啥？直接找对面这孙子对峙！”
他说着就要起身，被张凡一把按住。
“坐下。”张凡的声音沉得像冰，“你看他们三个，喝得站都站不稳，咱们俩要是闹起来，最后指不定谁进派出所。”
他扫了眼邻桌的空酒瓶，啤酒瓶堆了五个，白酒也下去小半瓶，“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犯不着为这几个醉鬼把自己折进去，好处没捞着，先惹一身麻烦。”
顾景深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坐下，却还是瞪着邻桌：“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孙子收黑钱做假证，缺了大德了！”
“没算。”张凡拍了拍兜里的手机，屏幕还贴着大腿，“证据在这儿呢。回头把录音给周姐，让她交给警察，比咱们在这儿动手有用。”
顾景深这才消了点气，端起酒杯猛灌一口：“行，听你的。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别的。”
他冲老板喊，“老板！再来四瓶啤酒！”又指了指空了的白酒瓶，“这青花瓷再来一瓶？”
“别了，”张凡拦住他，“这酒太贵，你还是老实喝你的啤酒吧。”
他转头对老板喊，“再来份面，宽的！”
“好嘞！”老板应着，铁锅里的炒鸡“滋啦”作响，香味混着辣椒的呛味飘过来，驱散了些许压抑。
邻桌的虎子医生浑然不觉，还在跟同伴吹嘘：“……那女的一开始只肯给五千，我说少于一万免谈，她咬着牙才答应的。早知道她要闹这么大，我就该多要两万！现在倒好，钱揣着烫手，警察要是查到我头上……”
“查不到，查不到，”旁边的人劝他，“就一份报告，谁知道是你改的？”
“话是这么说……”虎子医生的声音低了下去，“可那女的老公是搞金融的，听说有点人脉，真要较起真来……”
张凡没再细听，悄悄按了停止录音，把手机揣进内兜，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这段录音太关键了——不仅能证明袁沐白伪造孕检报告，还能牵出收黑钱的医生，足够让她在派出所喝一壶的。
顾景深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只是把剥好的蒜递过去：“就着蒜吃，解腻。”
“谢了。”张凡拿起蒜瓣咬了一口，辛辣味直冲鼻腔，把心里那点憋闷冲散了些。
两人闷头吃面，宽面吸饱了炒鸡的汤汁，辣得嘴唇发麻，却吃得酣畅。
邻桌的人终于喝得差不多了，互相搀扶着结账，李医生走的时候还打了个趔趄，差点撞翻门口的啤酒箱。
“走了。”顾景深抹了把嘴，把账结了。
走出炒鸡店，冷风“呼”地灌过来，带着巷子里垃圾桶的馊味，却让人脑子一清。
张凡裹紧外套，打了个寒颤，刚才被酒精压下去的火气，又悄悄冒了上来——一想到周雨柔在病房里空洞的眼神，想到她失去的孩子，他就觉得胸口发堵。
“接下来咋办？”顾景深踢着路边的石子，“直接去医院给你那周姐送录音？”
“嗯。”张凡点头，“她现在最需要这个。”
“用不用我陪你去？”顾景深问，“万一碰到那个杨磊或者袁沐白，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张凡笑了笑，“你回去吧，唐阿姨不是让你早点回家吗？再说了，医院里有警察，他们不敢乱来。”
顾景深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个手机，从微信上把一个个人名片推送过来：“这是我认识的一个律师的电话，顾氏集团法务部的，据说离婚官司胜诉率挺高。你给你周姐，让她咨询咨询，别吃了亏。”
张凡看看个人名片的介绍，“王立东 律师”，头衔一大堆，看着挺靠谱。“谢了。”
“跟我客气啥。”顾景深捶了他一拳，“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知道了。”
看着顾景深拦车离开，张凡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和名片，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站在巷口，抬头看了看天，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雪。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反复听了两遍录音，李医生的声音清晰可辨，提到的 “袁沐白”“死胎”“伪造报告”“一万块” 都清清楚楚。这东西交到警察手里，足够袁沐白喝一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