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直隶巡抚这个岗位,康熙朝里最出名的,莫过于“天下廉吏第一”的于成龙——康熙二十三年,于成龙任直隶巡抚时,曾以一己之力整肃吏治、安抚百姓,至今仍是京畿一带百姓口中的“于青天”。而现任的直隶巡抚赵弘燮,字与年羹尧同为“亮工”,虽无于成龙那般盛名,却也是康熙亲手提拔的官员,在任已有五年。
在雨幕中的直隶巡抚衙署,朱漆大门终于在胤禛与胤祥的注视下缓缓敞开。门后率先走出的,是一身官袍的赵弘燮——深蓝色的补服沾着些许褶皱,一见到四爷,便快步上前,直接跪下行了个大礼。
“下官赵弘燮,参见钦差四爷!不知四爷驾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仿佛真如传闻中那般“忧思过度”,只是眼底飞快闪过的一丝慌乱,没能逃过胤禛的眼睛。
胤禛站在台阶上,目光如炬,扫过赵弘燮身上那套略显整齐的官袍——若真是卧病多日,怎会有心思将衣袍打理得这般妥帖?他没有立刻叫赵弘燮起身,而是冷声道:“赵大人‘病’得很重?重到连灾民吃掺沙米糠、粮行抬价卖粮都顾不上了?”
赵弘燮身子一僵,维持着躬身的姿势,语气越发谦卑:“四爷息怒!下官并非不管,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他缓缓直起身,引着两人往衙署正厅走,一边走一边叹道,“四爷您也知道,直隶这地方特殊,无总督统筹,无布政使分管粮饷,凡事都得下官一力承担。永定河两处决堤后,下官第一时间就调了府衙存粮去赈灾,可您不知道,除了十几万灾民,下官还得供养两千多河工——他们日夜在决堤处抢修,若是断了粮,再多几处河堤垮了,受灾的百姓只会更多!”
进了正厅,赵弘燮亲手为胤禛与胤祥斟上热茶,指尖微微发颤:“还有府衙的三百多衙役、各县的捕快,他们要维持城里的秩序,要防备灾民哄抢,要帮着分发赈灾粮,若是不给他们发粮,谁来管这些事?下官也是没办法,才从府库里匀出一部分,先顾着河工和衙役——总不能让河堤没人修,城里没人管,到时候酿成更大的乱子啊!”
胤祥听得冷笑一声,将桌上那碗掺沙的米糠推到赵弘燮面前:“顾河工、顾衙役?那灾民就该吃这个?赵大人自己看看,这是给人吃的吗?掺着沙子的米糠,吃了能活命?”
赵弘燮看着那碗残渣,脸色更白了,却依旧强辩:“十三爷,下官也心疼灾民啊!可府衙的存粮早就空了!上个月朝廷拨的那批粮,路上被水冲了一部分,剩下的刚到,就被河工和衙役分走了大半,下官实在是匀不出更多粮了!那些差役偷偷在粥里掺沙,下官也是后来才知道,已经把人杖责革职了,只是眼下缺人,才没能彻底清查……”
胤禛端起茶盏,却没喝,目光紧紧盯着赵弘燮:“那粮行的存粮呢?城里十几家粮行,藏了多少粮,赵大人心里没数?为何不逼他们借粮?为何放任他们勾结抬价?”
“借粮?”赵弘燮苦笑一声,摊开双手,“四爷,下官不是没试过!前些日子,下官派衙役去粮行借粮,那些掌柜一个个哭穷,说粮都卖空了,有的甚至拿出地契,说愿意抵给官府,就是不肯开仓。下官总不能真把他们的地契收了,真把人抓了——他们有些牵扯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逼急了,他们联合起来罢市,城里的秩序就更乱了!另外,另外,好些人是……”,赵弘燮说着说着眼睛就在四爷十三爷身上转圈儿。
“放肆!”,十三爷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怒气冲天的说道。
“十三爷息怒啊,下官闭门不出实属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听说皇上已派钦差大人前来赈灾,下官这期间也收集了很多消息和材料,下官当尽力辅助四爷十三爷!”
胤禛看着赵弘燮,脸色缓和了一些,这理由也站得住脚,任谁在这个时候还能做到不乱,灾情没有进一步扩大,也是不容易了。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赵弘燮:“现在,立刻下令,让所有粮行开仓借粮,若是再有人推诿,本王亲自去拿人;河工和衙役的粮,正常发放,还要再加派人手抢修河堤。另外,把所有官员集中,明日我要开会。”
赵弘燮见状躬身应道:“下官遵命!这就去安排!”他转身往外走,脚步有些踉跄,背影在烛火下显得格外狼狈。
胤祥看着赵弘燮的背影,低声对胤禛道:“四哥,这赵弘燮油嘴滑舌,说的话未必是真,咱们得防着他耍花样!”
胤禛点点头说道:“这个赵弘燮深受皇阿玛的喜爱,他不像是无能之辈,只是这直隶本就错综复杂他这是不想得罪人罢了,我们到了他就跳出来去做事了,为什么? 因为担责任的是咱们兄弟,那些粮行哪一个不是各阿哥有份儿的,咱们这回是要得罪人的。”
十三爷回道:“只要灾民能活下来,一切都值得啊!”
正厅外的雨还在下,烛火在风里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这场围绕着赈灾粮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这场游戏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秘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