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府后,孙浩提着铁杖、背着干粮,沿着官道往南而行。他刻意避开城镇,专挑乡野小路走,白日里看农人耕地、孩童牧牛,夜里便借宿在农家屋檐下,听老者讲些地方轶事——有关于山神显灵的传说,也有关于苛吏逼租的无奈,这些琐碎的凡人故事,如细流般不断汇入他的真灵,让那层因修为而生的“疏离感”渐渐消融。
行至第三日,前方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妇孺的哭喊。孙浩加快脚步,转过一道山梁,便见一座依山而建的凡城笼罩在浓烟之中,城墙上插着“梁”字大旗,城门口挤满了逃难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这位道长,快些离开吧!”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见他走来,急忙挥手,“城里闹了蝗灾,庄稼全被啃光了,县令不仅不开仓放粮,还逼着百姓交粮税,现在连城门都要封了!”
孙浩顺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内田地里黑压压一片,无数蝗虫啃食着残存的禾苗,连树皮都被啄得坑坑洼洼。他心中一动,走到城门下,果然见几名衙役手持棍棒驱赶百姓,城楼上还站着一个身着官服、面色倨傲的中年男子,正是本地县令。
“住手!”孙浩上前一步,挡在百姓身前,“如今蝗灾肆虐,百姓已无生路,县令大人为何还要封城逼税?”
县令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见他衣着朴素,只当是个游方骗子,冷笑道:“哪来的野道人多管闲事?粮仓乃朝廷之物,岂容随意开启?这些刁民交不出税,便是抗旨,封城已是从轻发落!”说罢,他挥手令衙役:“把这道人一并赶走,再敢阻拦,便按抗税同罪论处!”
衙役们凶神恶煞地扑来,孙浩却未动用法力,只是侧身避开,伸手抓住一名衙役的手腕,轻轻一拧,便将其手中的棍棒夺下。他看着其他衙役,沉声道:“百姓乃国之根本,如今灾荒在前,尔等不思救济,反倒助纣为虐,良心何在?”
衙役们被他的气势震慑,竟不敢上前。城楼上的县令见状,气得脸色铁青,亲自提刀冲了下来:“好个大胆的道人!今日便让你知道,本县的厉害!”
孙浩不闪不避,待县令的刀即将砍到身前时,突然伸出铁杖,精准地挑飞县令手中的刀,随即反手将铁杖抵在县令颈间——他力道控制得极好,既让县令动弹不得,又未伤其分毫。
“你若再执迷不悟,”孙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便拆了你的县衙,打开粮仓,让百姓自行取粮。”
县令被吓得浑身发抖,看着城门口百姓怨愤的目光,终于软了下来:“道……道长饶命!我开仓,我这就开仓!”
孙浩收回铁杖,令衙役打开粮仓。当囤积的粮食被搬出来时,百姓们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纷纷跪地叩谢。孙浩却并未接受跪拜,只是走到田埂边,看着满地蝗虫,眉头微皱——这些蝗虫并非寻常虫害,虫群中竟夹杂着一缕极淡的血煞之气,与东海灵脉、李府小姐体内的邪气同源,显然又是冥河的手笔。
他取出怀中的线装书(玄黄地书),指尖沾了点田埂上的泥土,在书页上轻轻一画。一道肉眼难见的玄黄微光渗入泥土,顺着根系蔓延至整片田地。片刻后,奇迹发生了——那些疯狂啃食的蝗虫突然停止动作,纷纷掉落在地,化作一滩滩黑水,渗入土中。更令人惊叹的是,原本枯萎的禾苗竟重新抽出嫩芽,在阳光下泛着翠绿的光泽。
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再次跪地参拜,直呼“活神仙”。孙浩将线装书揣回怀中,扶起身边的老者,轻声道:“我并非神仙,只是略懂些农耕之法。日后若再遇虫害,可在田边种植艾草,可避虫灾。”
接下来的几日,孙浩便留在这座凡城,教百姓们加固田埂、储存粮食,还帮着修缮被蝗虫毁坏的房屋。他白天与农人一同劳作,手掌磨出了茧子;夜里则坐在篝火旁,听百姓们讲过去的苦日子,偶尔也会说些洪荒的故事——只是隐去了修为与大能的名号,只当是神话传说讲给孩子们听。
一日傍晚,孙浩正在帮一户农家修补屋顶,突然听到巷口传来争吵声。他探头望去,只见几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围着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欲抢她手中的钱袋。小姑娘吓得放声大哭,却死死攥着钱袋不放:“这是我给娘抓药的钱,你们不能抢!”
孙浩跳下屋顶,快步走过去。那些黑衣人见他走来,非但不怕,反而嚣张地笑道:“又是你这多管闲事的道人?上次坏了县令大人的事,这次还想碍事?”说罢,便挥拳朝着孙浩打来。
孙浩侧身避开,同时抓住一名黑衣人的手腕,将其甩到一旁。他认出这些人的气息——与之前在李府外窥探的黑影同源,皆是冥河派来的血煞分身,只是附在了凡人身上,掩人耳目。
“冥河派你们来,就是为了在凡境作恶?”孙浩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真灵——并非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净化附在黑衣人身上的血煞。
真灵入体,黑衣人们突然浑身抽搐,眼中的凶光褪去,恢复了清明。他们看着手中的钱袋和哭泣的小姑娘,满脸愧疚,纷纷跪地忏悔:“道长饶命!我们……我们不知为何,近日总控制不住自己,只想作恶……”
孙浩轻叹一声,将他们扶起:“你们只是被邪祟侵扰,如今邪祟已除,日后当行善积德,弥补过错。”他转头看向小姑娘,从怀中取出几枚铜钱递给她:“快些去给你娘抓药吧,路上小心。”
小姑娘接过铜钱,含泪道谢,蹦蹦跳跳地跑向药铺。孙浩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低头忏悔的黑衣人,真灵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他终于明白道祖“化凡入俗”的真意:混元大道并非高高在上的法则,而是融入苍生的悲欢,懂得守护弱者的慈悲,也懂得宽恕过错的包容。
就在此时,怀中的线装书再次亮起,书页上的星图中,三十三天外的“混元石台”又清晰了几分,台面上的时间纹路缓缓流转,似在等待着真灵彻底洗练完成的那一刻。
可孙浩并未放松——他能感觉到,冥河的血煞分身仍在凡境中潜伏,且气息越来越强,似乎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欲将这凡境彻底拖入血煞之中,以此来扰乱他的历练,阻断他的混元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