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伦敦。
浓雾尚未完全散尽的泰晤士河畔,街道潮湿而阴冷。
克洛伊独自走在残破的砖石路上,靴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传出回响。
她微微仰头,似乎倾听风中传来的、来自遥远东方的讯息。
片刻后,低声自语:
“他守住了。”
“他杀死了毗湿奴。”
“意料之中。”
一道带着几分慵懒和了然的声音直接在她身旁响起。
是一个金发金眸男子。
李毅飞
“不过,他身受重伤,”
克洛伊补充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波澜,
“根据反馈,伤势极重,本源几乎枯竭。”
“若非……奇迹的力量维系,恐怕已经死了吧。”
“呵呵。”
李毅飞的轻笑声传来,带着一丝淡然,
“乌洛琉斯他们,虽然法则完整,却没有高昂的信仰。”
“林七夜能和他们五五开也是正常。”
“但毗湿奴不一样,那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牌至高。”
“在印度神系鼎盛时期积累的信仰之力何其庞大?”
“就算天神庙已灭,但他体内的信仰底蕴犹在。”
“林七夜能以主神之躯逆伐成功,已是惊世骇俗,想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
他的分析冷静而残酷,仿佛在陈述一个的事实。
“说起来,”
克洛伊话锋一转,
“你不是还需要至少半个月才能彻底稳固吗?”
李毅飞轻笑一声,
“睡了这么久,骨头都快生锈了,总该出来走动走动。”
他顿了顿,头仰宇宙,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何况,我也很想知道……”
“如今踏足升维的我。”
“能否真正举世无敌。”
……
大夏,某处高度戒严的地下医疗中心。
病房外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与压抑的气息。
沈青竹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下也浑然不觉。
见病房门打开,首席治疗师岳久林一脸疲惫地走出来,他立刻掐灭烟头,上前一步,眉头紧锁:
“他怎么样了?”
“……唉。”
岳久林重重叹了口气,苦涩地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
“沈先生,林司令他……身上的致命伤,我们初步统计,明确的有八处!”
“内脏破碎、骨骼蒸发、神魂震荡……这种程度的伤势,我们以往只在死亡名单的尸检报告上见过。”
“按理说,任何一处在当时都足以致命,他根本不可能……”
“不可能还有生命体征走出那片战场……”
“但是他走出来了,”
沈青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独自走了三公里,回到了沉龙关。”
“我知道……这唯一的解释,恐怕只有【奇迹】这两个字了。”
岳久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在强行维系着他的生命。”
“所以,你们到底要多久才能治好他?”
一旁,吴老狗沉声开口,语气带着焦灼,
“现在是战时,最高指挥官长时间缺席,军心士气、战略决策都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我们……”
岳久林张了张嘴,脸上露出艰难的神色,
“我们治不好他。”
“治不好?”
沈青竹眼眸骤然收缩,一把抓住岳久林的衣领,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压抑着怒火与难以置信,
“你什么意思?”
“我大夏守夜人汇聚了全国最顶尖的治疗系禁墟拥有者,拥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
“现在你告诉我,连我们自己的总司令都治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沈先生!”
岳久林没有挣扎,只是无奈地解释道,
“守夜人中的治疗禁墟确实不少,但林司令的层次……太高了。”
“他所承受的,是至高神以本源发动的拼死一击留下的道伤,其中还混杂着诡异的诅咒和规则层面的破坏!”
“普通的治疗禁墟,连触及伤口的本质都做不到,更别提修复了!”
“而且,他现在维系生命依靠的是‘奇迹’,这是一种超越了我们认知范畴的规则力量,我们无法干预,也无法复制……”
“那如果他的神力耗尽,不足以支撑‘奇迹’了怎么办?”心灵之神胡嘉在一旁冷静地问道,点出了关键。
“这一点暂时不用担心。”
岳久林稍微松了口气,
“我们发现,林司令的体内蕴藏着极其庞大的信仰之力储备,似乎源自某个消亡的神国。”
“同时,大夏境内正有源源不断的、新生的信仰之力涌入他的身体。”
“如果只是维持‘奇迹’的存在,这些神力几乎是取之不尽的。”
许久,陈涵问道,语气更加沉重:
“那如果……短期内,再来一场像对阵毗湿奴这样的神战呢?”
“他还能出手吗?”
岳久林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吱嘎——”
就在这时,病房的金属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林七夜。
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透明。
身上那件深红色的斗篷沾满了干涸发黑的血污,被他用尚存血肉的左手提着。
另一只手臂的袖管空荡荡地垂落。他腰间依旧挂着那柄直刀【斩白】。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他走动间,斗篷的缝隙下隐约露出的身体。
那并非简单的包扎,而是遍布着焦黑疤痕、狰狞血洞,仿佛一具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碎瓷器。
众人见到他竟然自己走了出来,都是一愣。
“七夜?你……你怎么起来了?”
沈青竹急忙上前。
“我没事。”
林七夜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随手将血污的斗篷重新披好,动作自然流畅,巧妙地遮掩了大部分恐怖的伤口。
然后,他抬起那双一金一黑的异色瞳眸,平静地望向走廊窗外。
那里,原本繁华的城市如今空旷寂寥,只有防空警报过后残留的肃杀。
“毗湿奴的这次入侵,看似凶猛,实则不过是克系随手掀起的一道试探性波澜。”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真正的灭世海啸,还在后面酝酿……”
“通知守夜人所有高层,包括各地主要战力,半小时后,一号会议室,召开最高级别作战会议。”
胡嘉与沈青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与不赞同。
林七夜此刻的状态,显然需要绝对静养。
但他们更清楚他的性格和肩上的责任,在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下。
最终将所有劝诫的话咽了回去,化为无声的颔首。
“还有。”
林七夜停顿了片刻,目光扫过在场几人,语气加重,
“我受伤的真实情况,列为最高机密。除了在场的各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
“尤其是,具体的伤势程度。”
沈青竹注视着那道即便重伤也依旧挺得笔直的深红色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
沉默许久,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