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赶到医院时已是深夜,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现在的情况柳助理助理早已和他说明,可当他真正看到那个枯坐在病房门口的身影时,胸腔里还是翻涌起难以抑制的怒意。
志龙呆坐在长椅上,肥大的病号服套在他单薄的身体上。
他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睛,整个人像尊被雨水泡发的泥塑。
林哲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在即将发作时突然泄了气。他望向紧闭的病房门,里面那个人,怕是再也经不起半点风浪了。
\"......\"
最终他只是沉默地从志龙身边走过,连余光都没施舍半分。推门时特意放轻了力道,可门轴还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病床上的小安鼻头泛红,显然哭了很久。听到动静后忽然惊醒,入眼就看到林哲和程然满眼的心疼。
\"我做错事了......\"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我不知道我......\"
话没说完就被程然一把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呢?\"说着自己的声音也哽咽起来,\"要怪就怪那个......\"
\"程然,\"林哲低声警告,目光往门外瞟了瞟。他走到床前蹲下,用指腹抹去小安脸上的泪痕:\"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我已经让文姨在家里等你,咱们回家。\"
小安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志龙呢?\"
三人同时沉默下来。走廊隐约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像某种困兽的呜咽。
\"柳助理说他在门外守了好几个小时。\"程然没好气地说,\"刚才护士要给他处理脚伤,死活不肯离开。\"
\"唉......让他进来,\"她突然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没人能劝的动他。\"
当病房门再次打开时,志龙几乎是跌进来的。他的右脚肿得厉害,几乎站不稳。在看到小安的瞬间,这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男人突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小安皱着眉,朝他伸出手。
林哲叹了口气扶着他走到了床边,志龙的手在即将碰到她时猛地刹住,小安主动握住那只手,发现他掌心全是细密的伤口。
是演出时太用力握住麦克风留下的。
\"对不起......\"志龙把头埋得极低,滚烫的泪水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不该坚持的......\"
窗外,暴雨过后的月光终于穿透云层,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银白。
\"下次暴雨天,\"她轻抚他的掌心,轻声道:\"我们都要老实呆在家。\"
志龙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映着她苍白的笑脸。林哲悄悄拉着程然退出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别自责了,好吗?\"小安的声音带着药物作用下的疲惫,\"如果我们能早一天知道......\"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平坦的小腹,又迅速移开,\"怨不得谁,只能说,他和我们没有缘分。\"
志龙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砸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他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不敢抬头看小安的眼睛,他害怕在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对自己的怨恨。
小安望着他颤抖的肩膀,想起所有人离开后,自己那句脱口而的那句\"你也先出去\",不由有些后悔......
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不难过不后悔呢,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让这件事过去吧,\"她微微前倾,用额头抵住志龙的,\"我们不要再自责不要再埋怨自己了,好不好?\"
志龙终于抬起泪眼,在小安的瞳孔里看到的依然是那片熟悉的温柔的海。他颤抖着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上,那里还残留着手术后的隐痛。\"可是......\"
\"没有可是,\"小安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谁都不希望出这样的事,我们没有一个人是故意的,或许......\"她突然哽咽了一下,\"或许以后......可能还会有机会......\"
走廊上,程然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拉着林哲往休息区走去。
\"给他们点时间吧,\"她轻声说,\"伤心是必然的,但以后的日子还得过,总不能给志龙一拳,那样小安更难受。\"
......
窗外又大了起来,原本打算接小安回家的程然只得作罢,让医生再留院观察一天。直到第三天放晴,众人才终于踏上归途。
刚进家门,珍珠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那家医院恰好是珍珠家族的产业,林哲担心小安的检查报告外泄,特意给珍珠打了招呼。
于是珍珠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踩着高跟鞋径直走进客厅,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的志龙身上时骤然变冷。
\"这么大的人了还敢那么任性,\"珍珠的声音像淬了冰,\"台风天去演出,你怎么想的?\"
她攥紧手中的包带,指节发白,\"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真出事了,她会怎样?\"
志龙垂着头,手指微微发颤。珍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俯身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多替她想想吧,\"她直起身,眼神凌厉,\"再有下一次,后果你能承担吗?\"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高跟鞋在大理石台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推开主卧房门时,她瞬间换上了温柔的表情:\"小安,欧尼来了......\"
楼下,志龙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寒意。
他望着楼梯的方向,耳边回响着珍珠尖锐的话语,眼底泛起一片苦涩。
从出事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责怪过他。小安舍不得责怪他,林哲和程然怕小安伤心,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唯有珍珠,毫不留情地将埋怨挂在了脸上。
可奇怪的是,在听到这些刺耳的话语后,志龙心里反而好受了一些。
那些被压抑的自责终于找到了出口,就像溃烂的伤口终于被清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