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街道绕了两圈,车窗映着的全是熟稔的老景,没半分新意。我索性打了方向盘,往自己那间待装修的火锅店去。刚推开门,就见贾远站在满地建材里,一手夹着图纸,一手指着墙面,正跟施工队师傅大声确认着什么。
“贾远,”我走过去,踢开脚边一截木料,“这店到底几天能开业?”
他闻声回头,指尖在图纸上敲了敲,语气透着笃定:“具体日子说不准,但十天内肯定能弄完。你瞧这墙、这水电,进度已经比预期快不少了。”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扫过去,墙面刚刷完一层米白色底漆,淡淡的油漆味飘在空气里,墙角堆着几卷明黄色壁纸,边缘印着复古的火锅纹样。蹲在地上接水管的王师傅听见我们说话,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汗,嗓门亮堂:“老板放心,我们几个人轮班赶,绝对不耽误开业!昨天连夜把后厨排烟管装好了,今天就能铺地砖。”
贾远弯腰捡起脚边一块碎瓷砖递过来:“你上次说要防滑的,我特意换了这种磨砂面,你摸摸,手感糙得很,就算洒了汤也不怕摔。”我指尖碰了碰,确实带着颗粒感,还没开口,门口就传来“哗啦”一声——负责贴壁纸的师傅扛着工具包进来了。
“贾哥,壁纸给你拉过来了,你看看这花色对不对?”师傅把工具包往地上一放,掏出样本册递过去。贾远接过来翻开,指给我看:“就是这个,你之前说要暖色调显热闹,这明黄色配木纹边,客人进来准觉得暖和。”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靠窗的位置——那里预留了四张四人桌,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方方正正的光斑。“靠窗这几桌,能加个小隔板不?”我指着桌子中间,“有时候客人想聊天,太近了不方便。”
贾远立刻掏笔在图纸上画了两道:“没问题,明天就让木工师傅做,用和桌子同色系的木隔板,不突兀。”王师傅在旁边搭话:“隔板做矮点,刚好到肩膀,既能隔开又不挡光,我看行!”
看着满屋子忙碌的身影,我心里的焦躁散了大半,踢了踢脚边的木料,笑着拍了拍贾远的肩膀:“行,那我就放心了。等开业,头三桌我请,给你们加份毛肚!”贾远笑着推我一把:“少来,到时候你得多带点朋友来捧场,别光想着请我们吃毛肚!”
正说着,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田姐”的名字。我赶紧接起:“喂,田姐。”电话那头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不少,带着刚出院的虚弱,却依旧温和:“我出院啦,你要是不忙,能来接我一下,送我回家吗?”“当然能!”我立刻应下,“田姐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我抓过外套跟贾远嘱咐:“我去接个朋友,这边有事儿你随时给我打电话。”没等他多问,就抓起车钥匙往门口跑,建材摩擦的“哗啦”声在身后渐渐远了。
到医院时,远远就看见田姐坐在大门左侧的长椅上。她穿了件米白色的宽松外套,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细瘦却干净的手腕,头发没怎么打理,几缕碎发贴在额角,脸色也比平时白了些,却没掩住眉眼间的柔和——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出院单,指尖轻轻摩挲着纸边,阳光落在她肩膀上,倒像裹了层软乎乎的光晕。
我快步走过去,把她脚边的帆布包拎起来:“田姐,怎么不找个阴凉地儿等?”她抬头看见我,眼睛弯了弯,声音轻得像羽毛:“怕你找不到,在这儿显眼。”我扶着她起身时,能感觉到她手臂轻轻晃了晃,赶紧把胳膊递过去让她扶着,慢慢往车边挪。
开车门时,她下意识抬手护了护头顶,动作轻得怕碰着什么似的。坐进副驾后,她没立刻说话,只是靠着车窗微微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了片浅浅的阴影。我偷偷瞥了眼,见她外套领口往下滑了点,露出一小片锁骨,皮肤白得晃眼,赶紧转回头盯着方向盘,耳尖却有点发烫。
一路上没多说话,只偶尔在等红灯时问她一句“要不要开点窗”,她都轻轻“嗯”一声应着。到了她家楼下,我帮她拎着包,扶着她慢慢上楼——老小区的楼梯没装灯,我走在前面挡着,时不时提醒她“这儿有个台阶”。
推开门时,田姐先开了灯,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漫了进来。我扶着她往沙发走,眼角却无意间扫过阳台——晾衣绳上挂着件水蓝色的吊带睡衣,布料轻薄,被风吹得轻轻晃着,我赶紧收回目光,心跳却突然快了半拍。
她坐在沙发上,身子稍微蜷了点,轻声说:“谢谢你啊,知道你是大学生,还特意来接我。”我赶紧去厨房给她倒温水,杯子递过去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我手一抖,水差点洒出来。
我在她旁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小半个人的距离,却觉得空气都变稠了。沉默了几秒,田姐突然抬头看我,眼神比平时亮,带着点温柔的笑意,轻声问:“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累了?”
我迎上她的目光,能清楚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影子,心跳一下子撞得胸腔发疼,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没、没累,就是……怕你不舒服。
我避开她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的边缘,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田姐看着我局促的样子,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
“我这次住院,真的麻烦不少人,还好有你一直记挂着我。”她的声音轻柔,如同窗外缓缓流淌的溪水。
我抬起头,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心疼。我连忙说道:“田姐,你说什么呢,你生病我怎么能不担心。你这几天在医院肯定受了不少罪,现在回到家就好好休息。”
田姐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似乎陷入了回忆。“在医院的日子可真难熬,每天对着那些白色的墙壁,心里空落落的。不过一想到有你这样的朋友,又觉得没那么难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暖暖的,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挠了挠头,说:“田姐,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尽我所能帮你一下。你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田姐转过头,看着我,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微微向前倾身,靠近了我一些,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你知道吗,在医院的时候,我常常想起你,你总是那么热心,那么善良。”
我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心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田姐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紧张,她轻轻地笑了笑,往后靠了靠,恢复了之前那种温和的神情。“你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今天忙了一天,肯定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不用一直陪着我。”
我抬起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田姐,我不累。你刚回到家,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帮你。”田姐摇了摇头,说:“真的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快回去吧。”
我看了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那好吧,田姐,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明天再来看你。”
田姐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你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