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后殿有一处专门开辟出来的静修平台,云雾缭绕,视野开阔,平日里是墨临渊练剑、悟道的地方,寻常弟子根本不敢靠近。如今,这里却多了些不该有的热闹。
墨临渊说到做到,说不把囡囡交给任何一峰,就亲自教导。他想着,就算囡囡年纪小,听不懂高深道理,潜移默化感受一下剑道气息也是好的。于是,这天一早,他就让紫萱把囡囡带到了这里。
囡囡骑在嘤嘤怪背上,怀里还抱着半个没吃完的灵果,东张西望:“姐姐,宗主叔叔叫囡囡来这里玩吗?”
紫萱心里也没底,只能含糊道:“宗主叔叔要教囡囡很厉害的本事呢。”
“比爬树还厉害吗?”囡囡眼睛亮了。
“呃……应该吧……”紫萱汗颜。
墨临渊一袭白衣,站在平台中央,与周围缭绕的云气仿佛融为一体。他看到囡囡过来,便淡淡开口:“今日,吾教你何为剑道。”
囡囡从嘤嘤怪背上滑下来,仰着小脸,努力理解着“剑道”这个词。她想了想自己见过别人练剑的样子,好像就是拿着剑挥来挥去?
“剑道?”她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问,“叔叔,剑道……比糕糕还甜吗?”
墨临渊:“……”
他准备好的关于“剑乃百兵之君,道乃天地法则”的开场白,瞬间被跨次元的提问噎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下,决定忽略这个问题,直接进入演示环节。
“看好了。”他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划。
刹那间,平台上的云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随着他指尖的轨迹流动,凝聚成一道散发着寒意的剑气轨迹,久久不散。这一划,看似简单,蕴含的韵律和锋芒,足以让任何剑修观摩感悟许久。
囡囡看着漂亮的云气轨迹,小嘴张成了圆形:“哇!叔叔你好厉害!你会吹泡泡!”
墨临渊嘴角抽动了一下。吹泡泡?
他耐着性子,试图解释:“此非泡泡,乃剑气轨迹,意在凝而不散,锋而不露……”
囡囡根本没听进去,她学着墨临渊的样子,也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指,对着空气胡乱划拉,嘴里还配着音:
“咻——咻——噗!”划拉了半天,除了搅动一点微风,什么也没发生。
她划拉了几下就觉得没意思了,注意力又回到墨临渊身上,尤其是他会微微发光的手指。
“叔叔,”她摇摇晃晃走到墨临渊身边,踮起脚尖,想去够他的手,“你的手指头为什么会亮亮?像夜明珠一样!晚上可以用它点灯看书吗?”说着,她就伸出沾着灵果汁液的小胖手,想去摸一摸“人形灯管”。
墨临渊下意识想躲开,但看着囡囡好奇的眼睛,身体顿了一下。就这么一迟疑,囡囡黏糊的小手已经抓住了他一根手指。
“咦?不烫呀?”囡囡捏了捏,发现除了有点暖,并不像蜡烛那么烫,更好奇了。
墨临渊感受着手指上黏糊糊、软乎乎的触感,看着自己雪白无瑕的衣袖差点被蹭到,强迫症让他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是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没立刻用出清净决。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耐心,教导需耐心。
他轻轻把手指从囡囡手里解救出来,生硬的转移话题:“……剑道非仅于此,其身法亦需迅捷如电,缥缈如云。”
说着,他身形微动,白衣飘飘,如同惊鸿掠影,在平台上留下几道残影,出现在数丈之外,又瞬间回到原地,点尘不惊。
“此乃‘流云步’,练至大成,可于万军丛中片叶不沾身。”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
囡囡看着叔叔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觉得这比变戏法还好玩!她立刻兴奋拍手:“这个好玩!囡囡也要学!嗖一下就不见了!”
她学着墨临渊的样子,小短腿一蹬地,嘴里大喊:“嗖——!”
结果可想而知。她不懂什么步伐技巧,一蹬之下,身体非但没有“嗖”出去,反而因为用力过猛,重心不稳,“哎呀”一声,像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向前扑去,直接一头栽进正好站在她面前的墨临渊身上。
墨临渊下意识伸手接住这个“小炮弹”。
有点晕乎乎的囡囡,下意识就抓着墨临渊的衣襟,用小脸蹭了蹭,把刚才吃灵果沾在嘴边的汁液顺便擦了上去……
墨临渊:“!!!”
他清晰感觉到衣襟传来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他能想象到那里现在是什么惨不忍睹的景象!
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冰雕。清净诀!他需要清净诀!立刻!马上!
囡囡却完全没察觉,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墨临渊微微闪烁着灵光的手指。
她好奇地伸出小手,再次去抓发光的手指:“叔叔,这个手指怎么又自己亮了呀?是生病了吗?”
墨临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默念清心咒。不气,不气,童言无忌,童行无忌……
好不容易压下立刻清理衣襟和手指的冲动,墨临渊觉得或许应该从最基础的来。比如,先教会她如何控制怪力。
他将囡囡放下,牵着她走到石桌旁。石桌上放着茶具。
“囡囡,”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力量,需收发由心,而非肆意宣泄。你看这茶杯。”
他拿起一个白玉茶杯,放在囡囡面前:“试着,运起灵气拿起它。感受它的重量,控制你的手指,用刚刚好的力气,不要多,也不要少。”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觉得这个听起来好像不难。她伸出右手,朝着茶杯伸过去,心里默念:运起灵气,运起灵气……
她默念着,混沌色灵力自行流转,就在碰到茶杯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响声。
白玉茶杯在她手指间粉身碎骨,连块大点的碎片都没留下。仿佛不是玉杯,而是块豆腐。
囡囡看着桌上那堆白粉,小脸一下子垮了,眼圈迅速泛红:“呜……杯子……杯子被囡囡捏没了……囡囡不是故意的……”
墨临渊看着粉末,再次沉默了。这已经不是力气大的问题了,这简直是人形凶器!
就在这时,一个憋着笑、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自然是玉佩里的玄老:
“哈哈哈!墨家小子,省省吧!对牛弹琴了吧?就你这套刻板僵化的教法,教教那些普通天才还行,想教这小怪物?门都没有!”
墨临渊目光扫过囡囡胸前的玉佩。
玄老才不怕他,继续嘚啵嘚:“她的‘道’根本就不在你们理解的常理之内!不在经脉运转,不在功法口诀,甚至不在悟性天资!她的道,在于‘心之所想,力之所至’!是本能,是混沌,是天地初开时最原始的那点意!你跟她讲控制?讲技巧?笑死老夫了!她需要的是引导那份‘意’,而不是束缚那份‘力量’!你越教她控制,她越学不会!得顺毛捋,懂不懂?唉,跟你说也是白说,你这冰块脸哪儿懂这个……”
玄老吐槽得正欢,忽然声音一顿,似乎是魂力又接不上了,或者是怕说太多被墨临渊揪出来,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最后嘀咕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就没声了。
墨临渊站在原地,看着一脸“囡囡不是故意的”“是茶杯不结实”表情的小豆丁,再回想一下玄老那番话,让他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这套历经岁月验证、培养出无数精英的教学方法,在这个三岁半的奶娃面前,简直不堪一击,这根本不是教导,是灾难!是对他耐心和强迫症的双重考验!
他感觉比跟同级对手打一场还累。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正准备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却忽然感觉到衣角被扯了扯。
低头一看,囡囡正仰着小脸看他,大眼睛清澈见底,懵懵懂懂,带着闯祸后的心虚和讨好,软软地问:“叔叔……囡囡是不是又学不会啦?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囡囡下次轻轻的,再轻一点点……”
看着纯粹的眼睛,听着软糯的小奶音,墨临渊心里那点挫败,忽然就像被阳光照到的冰雪一样,悄无声息融化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感受着她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他常年如冰雪覆盖的心境,似乎被温暖了一下,泛起一丝涟漪。
好像……感觉还不坏?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立刻恢复了冰山脸,告诉自己这是错觉,是宗门事务太繁忙导致的幻觉。
他再次叹了口气,取出一块精心准备的灵糕,递到囡囡面前,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一点点:
“……今日先学到这。吃吧。”
囡囡立刻把什么剑心、步法、控制力量全都抛到了脑后,欢呼一声,接过糕糕,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
“谢谢叔叔!叔叔最好啦!”
墨临渊看着被美食收买、快乐无比的小家伙,心里默默的把“系统修炼教学计划”往后无限期推迟了。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只要能保证她,别再拆大殿和随便捡东西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