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个？手他妈的还能用？”吴远音量拔高。
张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放心，废不了，我做好几年了。”
张强被他们怪异的行为和谈话搞得一头雾水。
怎么感觉现在哥哥反而压那混混头子一头？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你让他来我们家干活？”
“我哪有那面子请的动他，他死皮白脸地自己要来。”张立调调拽拽的，有点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味道。
“小弟弟，不是我，是我们。”吴远不在意张立的话，只是指指边上几个小弟，纠正道。
几个小弟在他旁边干站着，他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还不来做，要我请你们？!”
磨磨蹭蹭，到时候饭钱都赚不回来，他还要给这些人补贴饭钱。
“大哥，没凳子啊。”小弟二号说。
“怎么会没凳子，刚刚你们坐的是什么？是树桩吗？脑子可以拿来用用吗？”吴远嘴巴跟机关枪一样，连环怼。
吴远：本来就烦。
小弟去把吃饭的凳子拿过来，凳子和桌子一般高，小弟们坐在上面只能弯着腰干活。
吴远看得太阳穴突突疼：“哎呀，今天你们先不做了，明天自带凳子来。”
然后几个小弟就看着他做，他做了几个，光线越来越暗。
“张立，把灯开一下，我看不见。”
张立坐他边上，手飞快扯着毛线，穿线：“天还早呢。”
吴远认命，把牙咬得嘎嘎响：“我再出一半的电费!”
一毛钱还没赚到，倒贴好几十进去了。
张立就等这句话，生怕晚了他反悔，喊张强：“弟，把灯打开。”
张强跑去开了灯，昏暗的屋子里总算有一点光亮，但只有木架上挂着一个灯泡散发泛黄的亮光，木架不是很稳定，灯泡摇晃，光线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吴远偏头：“我出一半电费，你就给我开一个这么小的灯，要不要这么抠搜？”
张立动作不停：“开了别的灯也照不到这，有什么用。”
吴远到处看，还有一个灯在饭桌上方的位置：“那不还有一个。”
张立没看，但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坏的，好早之前就坏了。”
没再去问“坏了怎么不去修”这类的蠢问题，吴远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刚学会，做的比较慢手脚还笨拙，不是系错颜色就是拿错根数，到吃饭也才做了五个，做得一肚子火。
“阿立，饭好了，喊你同学来吃饭。”张妈妈端菜出来。
见几个人围在做手工活的桌子那，数落道：“阿立，怎么可以叫同学干活？”
张立委屈巴巴：“妈，他自己要做的，不是我喊的”
吴远听了，一侧嘴角上扬，露出轻蔑的笑容，眼里中带着取笑和不屑的意味。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
懒散地准备把最后一个孔穿完，肩膀忽的落下一道轻柔的力道：“好孩子，你不用做这些的，快来吃饭吧。”
声音温柔亲和，肩膀上的手带着缕缕饭菜的香味，传入他的鼻子。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他恍惚了一下，思绪飘忽，脑子满满全是“好温暖的感觉”，似乎，自从他妈妈去世过后，再没人这样和他说过话。
舅舅说他脾气臭不省心，舅妈暗地里说他讨命鬼。
只有妈妈会叫他“乖孩子好孩子”。
记忆一下子拉到许多年前。
等他回神，已经坐在饭桌上。
看不清桌上的饭菜是什么，黑漆漆的，可以看到有五盘菜。
张妈妈点了蜡烛，带着歉疚地说：“对不住大家了，灯泡坏了我忘了去买新的，今天先将就一下。”
蜡烛光摇曳下，吴远看清是四盘不同的蔬菜，加上一道辣椒炒鸡蛋。
他注意到，张强张立两兄弟筷子没碰过鸡蛋的盘子，眼睛却瞥了好几次。
他留了个心眼。
“你们慢慢吃，我去给他们爸爸盛碗饭过去。”
张妈妈每盘青菜各夹了几筷子，唯独没夹鸡蛋。
吴远恍然，这道辣椒炒鸡蛋是单独给他们加的餐。
一道家常菜而已，在他们家却变成了珍宝。
张妈妈离开后，小弟们不再收敛，专挑鸡蛋下手，吴远眼皮轻抬，将他们的筷子一个个打了回去。
自己将盘子端起，桌上全部目光随着盘子聚过来。
四个小弟：大哥要吃独食？
张强：他要吃独食？
张立：靠，他要吃独食!不要脸!
然而并不是，张立错愕地看着吴远把一半菜倒在他的碗里，一半给了他弟。
他这是……
“看什么看，吃饭。”
吴远扒拉了两口青菜，僵住，差点吐出来，好难吃的菜。
和他妈妈做的饭一样难吃。
这么多年，他以为早忘了妈妈做的饭菜的味道。
张立张强好像没有味觉，吃得津津有味。
小弟们吃了一口，瞬间戴上痛苦面具：“嘶，yue，这……”
吴远提前一枚眼刀甩过去：闭嘴，给我吃下去!
于是小弟们不敢说话，也不夹菜，只吃白米饭。
张妈妈出来：“还吃得惯吗？”
吴远：“好吃，阿姨手艺很好!”
小弟们：大哥你昧着良心说话，良心不会痛吗？
吴远勉强把饭吃了个光，屋外天也黑了，屋内微弱的灯光根本没办法继续干活。
“阿立，送送你同学回去。”张妈妈擦着桌子，喊张立。
“不用阿姨，我们自己可以回去。”吴远摆摆手：“阿姨明天我们还来。”
“好，随时来，阿姨都欢迎。”张妈妈圆圆的脸扬起笑意，感染力极强。
张立记忆中模糊的脸与眼前的脸渐渐重合。
真像……
要是他妈妈还在，会不会也和张立妈妈对张立一样温柔。
走在路上，越想越气。
那小子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妈妈!
月亮披上银白纱衣，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脸颊凉凉的，他抬手抹去，手中一片湿意。
“大哥，你怎么哭了？”
小弟三号看过来：“是不是刚刚的菜有问题，后劲太强，给大哥都吃哭了。”
小弟四号咂舌：“确实，大哥还夹好几筷子，中毒不浅呐。”
吴远：“滚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