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王丽老师和同学们,小院里终于安静下来。月光透过老杨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酒气,留下草木的清香。
付少宇搬了张凳子坐在老爷子对面,陈家洛搬了个小马扎凑在旁边,像说评书似的,手舞足蹈地讲起这一个月的比赛:“师爷您是没看见!付哥在创业大赛上,三言两语就让苏氏和陈氏掏了一千万!互联网大赛更绝,一个人干翻了吉南一师的‘三剑客’,那代码敲得比闪电还快!”
他唾沫横飞:“还有文艺比赛!付哥那唢呐一吹,全场都疯了!《百鸟朝凤》啊!听得人起鸡皮疙瘩!对了对了,他还会读心术,一眼就看穿了那个凌淼的心思……”
付少宇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敲他一下:“吹过头了啊,什么读心术,那是心理洞察。”
老爷子没说话,只是笑眯眯地听着,手里慢悠悠地转着两个核桃,眼神里满是欣慰。
等陈家洛说得口干舌燥,付少宇才接过话头,把比赛里的关键节点捡重点说了说,包括和凌淼的几次较量,最后那场故意放水的接力赛。
“那丫头太好胜,被家里逼得太紧,我就想着,总得让她明白,输赢不是全部。”付少宇挠了挠头,“可能有点多管闲事了。”
“做得对。”老爷子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习武先习德,做事先做人。争强好胜没错,但不能被输赢困住,那是执念,成不了大器。”
付少宇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师傅,上次给您的固本培元丹,您吃了之后感觉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老爷子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他走到院子中央,活动了一下手脚,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月光下,老人的身影依旧清瘦,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挺拔。
“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
话音落,老爷子抬手、迈步,打起了他自创的“固本拳”。这套拳法付少宇见过很多次,招式简单,动作舒缓,像是老年人的晨练,可今天看来,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拳头挥出,没有凌厉的风声,却仿佛带着一股沉凝的力道,仿佛每一拳都打在实处;脚步落下,轻缓无声,却稳如磐石,仿佛与大地连在了一起。他的眼神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招式之间没有丝毫滞涩,浑然天成,仿佛不是在打拳,而是在呼吸、在散步,自然而然。
付少宇的眼睛越睁越大,连旁边的陈家洛都忘了咋呼,愣愣地看着。
他自己是靠系统,才能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各种技能,可师傅不一样。老爷子练了一辈子拳,这拳里没有技巧的堆砌,没有刻意的发力,只有一种……与自身、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和谐。
“这是……”付少宇喃喃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拳法终了,老爷子收势站定,气息平稳,甚至没怎么喘气。他看向付少宇,笑问:“怎么样?老头子没给你丢人吧?”
“师傅!”付少宇猛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您这是……进入‘本我’之境了?!”
所谓“本我”,是拳法的最高奥义。不刻意、不勉强,招式随心而动,拳意与心意相合,物我两忘,返璞归真。这是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连付少宇靠系统都达不到,老爷子竟然凭着一颗固本培元丹,加上一辈子的沉淀,自然而然地踏入了!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笑容里带着点释然:“什么本我不本我的,我就是觉得,打拳的时候,心里敞亮,身上也轻快,就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没那么多烦心事。”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是不是“本我之境”,只是打了一辈子拳,终于在某个瞬间,放下了对“强”的执念,放下了对“老”的焦虑,与自己的身体、与这套拳,真正和解了。
付少宇看着师傅,眼眶有点发热。这才是真正的“放过自己”啊。
陈家洛似懂非懂,却也知道厉害,拍着马屁:“老爷子太牛了!比付哥还厉害!”
老爷子被逗笑了,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跟少宇学的油嘴滑舌。”
付少宇重新坐下,给老爷子倒了杯温水:“师傅,您这拳,比以前厉害多了。”
“厉害不厉害,又能怎么样?”老爷子喝了口水,“拳是用来强身健体的,不是用来争高下的。以前总想着不能输,结果把自己练伤了;现在想通了,反倒舒坦了。”
付少宇心里一动,想起了凌淼,想起了比赛时的自己。或许,老爷子这“本我之境”,才是对“放过自己”最好的诠释。
月光下,师徒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家洛趴在旁边的石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听着这跨越辈分的絮语。
付少宇看着老爷子脸上的皱纹在月光下舒展开来,心里忽然觉得,这次比赛赢来的所有荣誉,都比不上此刻小院里的安宁。
或许,他一直追求的“厉害”,从来都不是打败谁,而是像师傅这样,活得通透、自在。
“师傅,”付少宇轻声说,“以后我多陪您打拳。”
老爷子笑了,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