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陶那句话脱口而出后,眼见林霁尘先是愕然地睁大了眼,随即那本就因炭火烘烤而泛红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延开一片更深的绯红,连耳根都未能幸免,几乎要与盆中跳跃的火焰争辉。
下意识垂下眼睫,握着粗瓷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沈月陶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这来自现代的灵魂,习惯了更为直白甚至带点戏谑的言语,放在这礼教森严的古代,尤其是对林霁尘这般守礼的君子而言,实在是过于孟浪和跳脱了。
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只是假装,权宜之计。”她清了清嗓子,“或者,说你我是订过亲,还未成婚之人,哎呀,那就说你是我娘家表哥,也前来投奔也行。”
【系统任务:上游清河十日内会决堤,帮助州府转移百姓,完成好感度增加2%。】
日子早就过了十日,但是沈月陶迟迟没有收到好感度增加提示,所以编起理由也是格外顺口。
“我听闻清河虽未决堤,也有不少百姓受了影响,流离失所。所以你完全可以说自己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被林霁尘低声打断。
“好。”他抬起头,脸上的红晕未褪,眼神却已恢复了清明,,直视着沈月陶,“我……就是你的官人。”
火光在他眼中闪动,沈月陶心跳得极快。
这句话他说得极快,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晰。说完,似乎耗尽了方才积聚起的所有勇气,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沈月陶。
那侧脸的红晕、高挺的鼻梁、流畅的脸型、有些起皮的嘴角也很性感……
沈月陶看着他这副模样,一时间竟忘了原本要说的“正事”,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不去。
“真好看啊!”
这纯粹是颜狗的本能反应,毕竟她最初对书中这位“全都第一公子”产生兴趣,很大程度上就是始于颜值。
这念头如此清晰,以至于她不知不觉间竟低声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她自己倒是没啥,随即看到林霁尘身形明显一僵,连脖颈都透出了粉色。
片刻的旖旎与尴尬,很快被一个突然冒出的、不算好的点子冲散。
沈月陶眼神微闪,方才还带着些许戏谑和欣赏的目光,渐渐沉淀下来。
沉浸在羞窘中的林霁尘,并未立刻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变化。
沈月陶轻轻吸了口气,将碗底最后一点微凉的汤茶药饮尽,那辛辣的余味刺激着喉咙,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是现代人!她要回去!她还被其他“沈月陶”追杀!
二人刚将彼此掌握的信息粗略交换完毕,还未来得及细细商议后续行动,原本还算平静的街巷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声又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划破了寒冷的空气:
“矿塌了!矿塌了!死人啦——好多人都被埋在里面了——!”
沈月陶与林霁尘脸色同时一变,迅速起身推门而出。只见原本僻静的小巷里,不少住户也都惊疑不定地探出头来张望。
模糊的黑影连滚带爬地从巷口方向冲过来,近看才发现确实是人。
沾满了黑灰色的矿灰与泥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衣衫颜色,头发纠结如乱草,脸上除了眼白和因嘶吼而露出的牙齿,几乎全是污垢。
一条胳膊不自然地耷拉着,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眼神涣散,状若疯癫,嘴里反复嚎叫着:“塌了!全完了!!”
“这是谁啊?认识吗?”
“看着确实像矿上的,不是都停止开采了吗?”
“不是,听说还有一批人在矿洞深处。”
“这样子,真可怜。”
很快,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几名穿着府衙公服、腰佩朴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地冲进小巷,径直扑向那个疯癫的矿工。
“滚开!都滚回去!看什么看?”为首的小吏厉声呵斥着探头张望的居民,一脚将那矿工踹倒在地,“哪里来的疯子,在此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带走!”
那矿工被粗暴地反剪双手,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被一块破布死死塞住,如同拖拽牲口一般被迅速拖离了小巷。
巷子里的居民们面面相觑,低声议论开来。
“真是疯子?”
“矿上……不会真出事了吧?”
“府衙的人都来了,估计是胡说的。”
“难说啊,我说真的,我娘家远房表弟就在矿上干活,这都快半个月没消息了……”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
沈月陶和林霁尘站在院门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我官人,呵呵。今天刚来的!”
勉强对着巷子里的邻居们挤出一点附和的好奇笑容,随即退回院内,关上了门。
“进去吧。”
门扉合拢,根本隔绝不了外面的嘈杂。
回到院中,沈月陶没有立刻进屋,而是走到屋檐下,那里悬挂着一串冬日里晾晒的、早已干瘪深红的柿子。
她伸手,利落地摘下一个,手臂一扬,那枚干柿子便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越过了低矮的土墙,落入了隔壁的院落。
这是她与李远、谢立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之一。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院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男子略显粗嘎的吆喝:“张娘子在家吗?送炭火的!”
沈月陶快步上前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扮作寻常炭郎打扮的李远。他头上戴着挡风的破毡帽,脸上也刻意抹了些炭灰,肩上扛着半袋木炭,看起来与城中其他以此为生的苦力并无二致。
“哟,张娘子,您要的炭送来了,这天儿冷,得多备着点。”李远一边说着,一边机警地扫了一眼院内,看到站在屋檐下的林霁尘时,他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沈月陶侧身让他进来,低声道:“进来吧,正好我家……官人也在。”她说到“官人”二字时,略微顿了一下。
李远扛着炭袋走进院子,放下东西,对着林霁尘恭敬地行了个礼,虽未言明身份,但态度已说明一切。
如今,李远和谢立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靠着之前沈月陶让他们利用“沈郎君”身份暗中囤积的一些物资,做起了些不起眼的小买卖,既能维持生计,更重要的则是暗中打探消息、保护沈月陶。
显然,方才巷中那那一幕,他们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