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迷迷糊糊睁开眼，趴在映月轩临湖的窗台上，小手指着窗外，兴奋地直跺脚。
湖面上，一艘雅致的画舫正缓缓驶近，船头立着的明黄身影不是郗砚凛又是谁。
“母妃，船！大船！”
船靠岸后，郗砚凛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阿瑞，他弯腰将阿瑞抱了起来。
阿瑞先是一愣，随即小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搂住郗砚凛的脖子：“父父！坐大船！”
郗砚凛抱着阿瑞，掂了掂：“嗯，带你坐船。重了些。”
蔺景然笑道：“行宫水土养人，不止他，臣妾也觉得胃口好了不少。”
郗砚凛抱着阿瑞率先踏上画舫，再扶一把蔺景然。
画舫缓缓离岸，驶向湖心。
阿瑞在郗砚凛怀里待不住，扭着小身子要下来探索。郗砚凛将他放下，他便蹬蹬蹬地在平稳的船舱里跑来跑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对什么都好奇。
“父父，那是什么？”
“鹭鸟。”
“它飞去哪里？”
“觅食。”
“它吃什么？”
“小鱼小虾。”
阿瑞问题一个接一个，郗砚凛也耐着性子。
蔺景然在一旁瞧着，觉得这画面倒是稀奇。平日里威严深沉的帝王，此刻倒像个……嗯，不太熟练的启蒙先生。
她也不插话，只悠闲地倚在窗边，看着外面湖光山色。
“陛下昨日泛舟，可尽兴了？”
郗砚凛捏捏她的手：“嗯。湖上风大，比殿内凉爽。”
蔺景然笑道：“是呢，这风吹着，连冰鉴都省了。”
阿瑞玩累了，跑回蔺景然身边，扒着她的膝盖：“母妃，渴。”
蔺景然倒了杯温茶，小心喂他喝了几口。小家伙喝够了，又转向郗砚凛，张开手臂：“父父，抱。”
郗砚凛看着阿瑞那与自己相似、却满是稚气的眉眼，伸手将他重新抱到膝上。阿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打了个小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郗砚凛低头看着怀里渐渐睡着的阿瑞，小家伙呼吸均匀，睡得香甜。
他调整了下姿势，让阿瑞靠得更舒服些，宽大的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这小子，倒是会享福。”郗砚凛低语。
蔺景然好笑道：“随谁呢？。”
郗砚凛轻笑：“爱妃不觉得像你？”
两人相视一笑。
郗砚凛抱着阿瑞，一手揽着熟睡的孩子，一手持着奏折。
蔺景然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郗砚凛一眼一个问号。
蔺景然掩了掩唇：“没什么，只是觉得，陛下这般……很是勤政。”
郗砚凛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调侃，他无奈地摇摇头。
蔺景然也不再打扰，自顾自地欣赏窗外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阿瑞在郗砚凛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父父……”
“醒了？”郗砚凛放下奏折。
“嗯。”阿瑞窝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父父，香。”
画舫开始缓缓驶回映月轩方向。
靠岸时，阿瑞已彻底清醒，又恢复了活力，被嬷嬷抱着先下了船。
郗砚凛牵起蔺景然的手，沿着湖畔小径，缓缓向映月轩走去。
“这行宫的景致，倒是比宫里舒朗些。”
“陛下是觉得宫里四方天，看腻了？”
“是觉得这里，更自在些。”他侧头看她，“你不觉得？”
“臣妾在哪儿都挺自在。不过能少些规矩，总归是好的。”
郗砚凛轻哼，牵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朕记得，你宫里有个宫女，算学极好？”
蔺景然讶异：“陛下说的是春桃？那丫头不过是会拨弄几下算盘，记个柴米油盐的账，怎敢劳动圣听。”
“是么？朕怎么听说，前日内务府核算各宫用冰，你明曦宫报上去的数目，分毫不差，还顺手揪出了两个管库太监合伙做耗的旧账。”
“竟有这事？臣妾整日懒散，倒不曾留意。许是张德海公公手下的人能干。”
“爱妃这般谦虚，倒让朕想起去岁，你宫里的挽风，在尚仪局与几位女官‘切磋’礼仪。
辩得对方哑口无言，最后反倒让宫规里几处模糊不清的旧例得以厘清。也是巧合？”
蔺景然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连这些小姑娘们的口角官司都放在心上，臣妾真是……受宠若惊。”
“不是朕放在心上。”
他抬手，将她一缕被风吹到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
“是总有人，变着法儿地让朕知道，明曦宫的人，如何伶俐，如何……与众不同。”
“那陛下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郗砚凛看着她清澈坦荡的眸子，他沉吟片刻，道：“于朕而言，省心。于你而言，树大招风。”
“臣妾这棵树，不是有陛下这阵最大的风护着么？只要根子立得正，枝枝叶叶张扬些，也无妨吧。”
郗砚凛低笑出声：“你倒会顺竿爬。”
他揽住她的腰，将人带向映月轩内室。
郗砚凛挑眉：“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蔺景然好笑道：“陛下希望臣妾问什么？问北狄使团来了几位王子？还是问……他们会不会在宴会上，又提起联姻的旧话？”
“你倒是比朕还想得开。”
“不然呢？”
蔺景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臣妾若哭哭啼啼，陛下就不设这宫宴了？还是能下令把北狄使团都赶出去？”
“朕不能。”
“那便是了。”她笑道，“既然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提前忧心，不过是自寻烦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郗砚凛凝视着她，缓缓道：“朕记得，你曾说过，荣华富贵，帝王恩宠，不过是镜花水月。”
“臣妾闲来胡诌的话，陛下竟还记得。”
“若是镜花水月，你又为何留在朕身边？”
蔺景然笑了。
“因为……陛下这片‘水月’，瞧着比别人家的，都要好看些呀。”
他手臂用力，将人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巧言令色。”
“三日后，行宫夜宴，你带着阿瑞一同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