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市虹锦阁。
“这匹天水碧的杭绸，还有那卷雨过天青的素罗，劳烦包起来。”
“公子好眼光！”
掌柜娘子笑靥如花，手脚麻利地吩咐伙计。
春桃低声嘟囔：“…公子，这已是第三家铺子了。”
蔺景然折扇轻摇，“急什么？好容易出来一趟。”
她目光一转，“走，瞧瞧钗环去。”
“这个好，素净雅致。”
几位衣着光鲜的姑娘结伴而入，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蔺景然身上，窃窃私语，面泛红霞。
蔺景然恍若未觉，付了银钱，将玉簪收入袖中，转身便走，留下身后一片惋惜的低叹。
日头西斜，蔺景然主仆二人行至帝京最负盛名的销金窟，清乐楼前。
此楼非寻常勾栏，乃清吟小班所在，以雅乐清歌闻名。
“公子，这地方…”春桃有些踌躇。
“无妨，只听曲儿。”
雅间内，琴筝琵琶，笙箫和鸣。
蔺景然倚着窗棂，闭目聆听，指尖在膝上轻轻叩着节拍，一派闲适风流。
一曲终了，她随手抛出一小袋金叶子打赏，惊得五位姑娘连连道谢，美目流盼间更添倾慕。
出了清乐楼，华灯初上。
蔺景然雇了一艘精巧画舫游湖。
画舫行至湖心文曲岛附近，一群各地进京赶考的士子，借此良辰美景以文会友。
“诸位兄台雅兴，不知在下可否凑个趣？”
蔺景然命船夫靠岸，朗声笑道。
“公子请。适才得一对：月移塔影横江卧，请公子赐下联。”
蔺景然思索片刻：“风送钟声渡水来。如何？”
……
她连对三联，皆精妙绝伦，引得众书生赞叹。
湖畔不少游春的闺秀千金看得痴了。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香囊、手帕、甚至新鲜的果品，如雨点般朝着画舫抛来。
“公子贵姓？仙乡何处？”
“公子可曾娶妻？”
“公子可有心上人？”
“公子喜哪般女子？”
莺声燕语，七嘴八舌，带着少女的娇羞与大胆，将画舫团团围住。
蔺景然猝不及防，被这热情阵仗弄得哭笑不得。
她一面含笑拱手致意，一面示意船夫速速开船。
画舫驶离岸边，犹能听见身后传来不甘的呼唤。
晚风吹拂下，“蔺公子”如玉的面庞上，那双遗传自蔺家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带着几分促狭的得意，耳根处却悄然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蔺景然主仆二人悄悄溜回宫，刚踏入宫门，挽风挤眉弄眼，“娘娘，陛下在里头等您许久了。”
“臣妾参见陛下。”
“玩得尽兴了？蔺…公子？”
蔺景然心头一跳，暗道暗卫果然尽职。
她环住郗砚凛的脖颈，娇憨道：
“凛凛…逛铺子腿都走酸了，湖上风又大，吹得头也晕晕的。”
“哼！成何体统！堂堂妃嫔，扮作男装，招摇过市，还…还去那等地方听曲儿？”
他刻意略过了被姑娘们围堵那段，仿佛提了都污了耳朵。
蔺景然在他颈窝处咕哝：“不过是听个雅乐，解解闷嘛。陛下日理万机，都不陪臣妾。宫里头，闷得很。臣妾保证，下不为例！
只是…若这几日，阿辞那小子想借着请安的名头跑来思政殿见臣妾，陛下您…您千万替臣妾挡了，别答应他，好不好？”
“胡闹！宫规森严，岂容你讨价还价？”话虽如此，却未明确拒绝她的请求。
蔺景然听出了默许，得意道：“谢陛下！陛下最好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他脸上亲亲。
“臣妾乏了，陛下也早些安置。”
说完施施然告退了。
郗砚凛轻叹。
次日早朝后，一位老大人笑呵呵道：
“蔺大人年轻有为，官居三品，实乃我朝栋梁。不知蔺三公子可曾婚配？老夫家中有一孙女，性情温婉…”
又有几位家中有适龄女儿或孙女的重臣，纷纷凑上前来，围着蔺景辞询问。
“蔺大人，令弟才名，老夫亦有耳闻，不知可有心仪之人？”
“是啊，蔺大人，令弟一表人才，家世清贵，不知喜欢哪般性情的闺秀？”
“蔺大人，不知府上何时办喜事？老夫定要讨杯喜酒！”
七嘴八舌，热情洋溢。
蔺景辞被围在中间，一派风流倜傥，心中却叫苦不迭。
“诸位老大人厚爱，景辞代三弟谢过。
只是舍弟顽劣，尚需严加管教，课业未成，岂敢轻言婚娶？
此事…还需家父母做主，景辞不敢僭越。”
众人见他推脱，也不好再紧逼，只得打着哈哈散去。
蔺景辞松了口气。
脑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昨日午后，管家递来的消息里，提到西市出现一位极其肖似他的公子。
引得虹锦阁、芳饰轩的女客频频注目。
更在湖边引得众闺秀掷果盈车…阿姐！
蔺景辞哭笑不得。
难怪今日这些老大人突然关心起他那个的三弟！
定是有人瞧见了阿姐的男装，误认作是他家老三在外招摇。
他几乎可以想象阿姐当时促狭又得意的神情，以及…耳根发红的窘态？
这个姐姐啊…
他无奈摇头，看来得找机会提醒她收敛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