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问我记不记得第六十一章那把伞的时候，我正盯着他肩头落下的雪。那场雨里他摔了一跤，膝盖擦破皮，却把伞整个倾向我这边，自己淋得头发贴在额头上，像只湿漉漉的猫。
我没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松了口气似的笑了，伸手替我拂去睫毛上的雪粒。我们谁都没提刚才卷帘门砸地的巨响，也没说被困时那种近乎窒息的安静——有些事，经历过就够了，不必反复咀嚼。
走出天文台时风已经小了，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和他并排走着，忽然觉得这世界温柔得不像话。
然后一只手从柱子后猛地拽住我胳膊，布料摩擦声贴着耳膜炸开，冰冷的刀刃抵上脖子。
我没挣扎，甚至没抬头看那人脸。本能地吸了口气，鼻腔里全是地下车库特有的潮湿铁锈味。脚步被拖着往里走，我悄悄用指甲刮下袖口一根纤维，趁低头时塞进鞋带缝隙——刚才路过那根柱子，反光金属板映出监控死角的位置，我记得清。
“别动。”蒙面人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喘息，“不然你现在就死。”
我点点头，喉咙动了动，没说话。心跳很稳，像踩着某种节奏。我想起江逾白说过的话：“你其实不怕事，只是怕自己搞砸。”
现在不能搞砸。
他把我按在一根水泥柱后，我故意踩住鞋带踉跄了一下，顺势把另一小撮纤维塞进柱缝。那人果然察觉异样，用力拽我换位置，手臂勒得我肋骨发酸。
“江逾白不会来救我的。”我低声说，语气像在自嘲，“他忙着呢，哪顾得上我。”
对方果然一顿，力道松了半秒。
就是这一刻——
玻璃幕墙轰然碎裂！刺眼车灯像刀劈开黑暗，直直打在蒙面人脸上。他本能抬手遮眼，我趁机蹲下身子，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还有重物撞击的闷响。
江逾白从驾驶座滚出来，左臂血迹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啪嗒一声。他站得极稳，右手举着个巴掌大的控制器，指节泛白。
“放人。”他说，嗓音哑得不像话，“不然这栋楼所有人陪你葬在这里。”
我盯着他胸前那片红，想到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这次开车撞墙实在是太冒险了。
苏倩倩冲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没认出她。她哭得满脸通红，声音撕裂般：“你疯了吗？他连求婚都带着武器！”
我闭上眼，假装昏厥。
耳边传来她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江逾白低低的一句：“林溪？”
我没睁眼，听见苏倩倩哽咽：“你根本不在乎我！你眼里只有她！”
我猛地睁眼，直视她：“你怕的不是炸弹，是他真的不在乎你。”
她愣住。
控制器表面刻着三个极小的字母：L-Y-x。我认得这个笔迹——和他康复记录上鼓励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
江逾白没动，只是把控制器往前递了半寸。蒙面人终于松手，刀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苏倩倩崩溃地蹲下去，手指抠着地面水泥缝，像要把什么抓出来。我慢慢站起来，走到江逾白身边，伸手握住他流血的手腕。
温热的血沾在我掌心，黏稠得像融化的糖浆。
他低头看我，眼神里有我没读懂的东西，像是疼，又像是释然。
我忽然明白，他不是不怕疼。
他为了我的安全，即便疼痛也无所畏惧。
苏倩倩还在哭，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扎进空气里：“你说过你会注意身体的……你说过不会再碰这些东西的……”
江逾白没看她，只问我：“疼吗？”
我摇头。
他喉结动了动，把控制器塞进我手里。金属贴着掌心，凉得惊人。
“下次任务是什么？”他问。
我低头看着那三个字母，轻声说：“打招呼。”
他笑了，眼角有点红。
车灯还亮着，照得满地碎玻璃像撒了一地星星。苏倩倩抬起头，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我先开口了：
“你知不知道他记得你不吃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