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鼎峰矗立在缭绕的云气中,宛如一尊巨大的药鼎,吞吐着天地灵气。
阿瑶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刻有“丹鼎峰”三字的巨岩旁。
素白衣衫在晨风中微微飘动,如一抹孤魂降临人间。
岩石上的字迹铁画银钩,每一笔都蕴含着经年累月的灵力波动,指尖轻触,能感受到其下如脉搏般微弱的震动,带着金石特有的冰凉坚硬。
“谁在那儿?”
脚步声杂沓,十多个穿蓝色内门弟子服的人从山道两侧冲出来,迅速围了过来。
他们衣襟上金线绣成的丹炉与缠枝莲纹样,在熹微晨光下流动着细碎的光泽,腰间挂着的玉牌互相碰撞,发出 “叮当” 的脆响,像一串不安分的铃铛。
为首的青年身形高挑,面容称得上俊朗,但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像是一层油腻的油彩糊在脸上。
他下巴微微抬着,色厉内荏地喝问:“你是何人?竟敢擅毁护山结界,闯我药王宗圣地!”
阿瑶目光淡漠地掠过他。
哦,竟是老熟人,宁修远。
沈若初同一师父的师弟,往日没少跟着那位“师姐”对她明嘲暗讽。
记得有一次,他将她采集的药材打翻在地,还笑着用靴底碾过那些沾着晨露的嫩叶,他说:“废物配废药,正好。省得浪费了这么好的灵草。”
那时他脸上的笑,像淬了毒的蜜。
“让沈若初出来。”阿瑶开口,声线平直得像拉紧的弦,没有任何起伏,却透着一股能渗入骨髓的寒意。
宁修远闻言一怔,凝神细看。眼前女子眉眼清冷如画,有种模糊的熟悉感。
他压下心头那点怪异,双手抱胸,下巴抬得更高了,摆出平时对低阶弟子的姿态,“你找若初师姐何事?她是我药王宗丹道天才,岂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话语里充满了对沈若初的推崇以及对眼前人的毫不掩饰的鄙夷,那语气轻佻得仿佛在驱赶一只误入贵地的野狗。
“让沈若初出来。”阿瑶重复道,字句完全相同,但温度骤降,周围的草木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替她发出警告。
这种彻底的无视像一根针,刺破了宁修远虚荣的气球。
优越感碎了一地,只剩下恼羞成怒。
他脸色涨得通红,带着怒气道:““若初师姐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识相的就立刻滚出丹鼎峰,否则……”
狠话戛然而止。
对方的目光移了过来。
双眸幽冷,像淬了冰的千年寒潭,直直地刺向他。
宁修远瞬间觉得浑身发冷,仿佛有冰冷的细针扎进皮肤。
后续的话碎成了毫无意义的气音,嘴巴徒劳地张着,显得愚蠢又可笑。
阿瑶往前挪了两步,距离宁修远只有几步远。
褪去了稚嫩,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冷寂。
宁修远瞳孔骤然收缩,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影子,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
“沈瑶?!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他失声喊了出来。
哗然之声如同潮水般在弟子群中涌起。
惊疑、错愕、厌恶、轻视的目光交织成网,密密麻麻地投向阿瑶。
窃窃私语声嗡嗡作响,像是夏日闷雷前聚集的虫豸,吵得人耳膜发痒。
“沈瑶?那个被逐出宗门的弃徒?她怎么还活着?”
“听说她当年勾结魔人,害了不少同门,宗门都下了追杀令,她怎么敢回来?难道是活腻了?”
“而且还敢这么嚣张地直呼若初师姐的名讳,怕不是疯了吧!依我看,她就是回来找死的!”
阿瑶的目光像掠过无意义的石子般扫过他们因兴奋和鄙视而扭曲的脸庞。
那些嘴巴一张一合,喷出的气息混合着各种丹药残留的甜腻和苦涩味,令人作呕。
体内冰冷的神识微微流转,将一切情绪都冻结在深处,只留下绝对的漠然。
阿瑶未发一言,视线已越过这些嘈杂的障碍,继续走向云雾缭绕的峰顶殿阁。
“站住!”宁修远的怒吼声再次响起,里面掺着羞愤和狂躁。
一个被宗门踩进泥里的弃徒,竟敢这么无视他,这比直接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受。
这让他如何能忍!
“锵啷!”
利剑出鞘,剑吟声尖锐,划破晨光。
宁修远的手上腾起赤红色的灵力,像沸腾的熔岩,一下子缠上了剑身。
周围的温度瞬间升高,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旁边几个弟子的发梢都被烤得卷曲,还泛着淡淡的糊味。
“找死!” 宁修远狞笑着,手腕一抖,剑尖喷吐着火焰,直刺阿瑶的心口。
这一剑又快又狠,没有丝毫留情,他要让这个弃徒知道,药王宗不是她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这一次,阿瑶终于正眼看向他,以及那柄裹挟着炽热灵力的剑。
她周身的气息突然变了,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而是一种深沉的寒意,像是万载玄冰突然崩裂,脚下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上了一层白霜。
面对刺来的火焰剑,她只是轻轻抬了抬袖子,像拂去灰尘一样。
一股浑厚的青色灵光突然冒了出来,灵光里裹着万千草木的虚影,嫩芽抽枝与枯藤寂灭的景象交替闪现,带着凛然的杀机,直直朝着宁修远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