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怀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哨兵感官的冲击。
踏入蛇族领地的那一刻,无数陌生的气息、声音和能量波动如潮水般涌来。她的狼耳不自觉抖动,试图过滤过载的信息流,却效果有限。作为狼族向导,她习惯于处理情感波动,而非这种物理感官的轰炸。
“屏蔽掉不必要的输入。”牧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一只手轻轻按在长怀的后背上,“专注于我的频率。”
一股清凉如月光的精神能量流过长怀的感知场,温柔地帮她建立起屏障。牧驱作为哨兵的控制力令人惊叹——她能精确地调节自己的感官输入,只关注真正重要的信息。
“你怎么做到的?”长怀低声问,感到那些令她头晕目眩的感官输入逐渐平息下来。
牧驱的尾巴轻微摆动:“蛇族哨兵天生擅长精细控制。我们狩猎时需要绝对的专注和隐匿。”她金色的竖瞳扫视四周,“但现在,我们成了被狩猎的对象。”
长怀立刻警觉起来:“有危险?”
“不确定。”牧驱微微眯起眼睛,信子轻轻探出,“但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司鳞的失败让他的同党警惕起来。”
两位女子沿着隐蔽的小径前进,牧引导路,巧妙地避开蛇族常走的路径。长怀惊讶地发现,尽管自己是狼族中追踪高手,但与牧驱的隐匿能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蛇族哨兵不仅能完全消除自己的声息,甚至能巧妙地掩饰自己的精神印记。
“前面就是哨兵检查点。”牧驱突然停下,尾巴轻轻拦住长怀的去路,“我们需要通过那里才能进入主聚居地。”
长怀凝神感知,察觉到前方有两个强大的蛇族哨兵守卫着通道。他们的精神屏障坚固而冰冷,典型的蛇族风格。
“硬闯不是好主意。”长怀评估道,“你的族人会允许你带我进去吗?”
牧驱的尾巴不安地卷曲:“正常情况下,外族需要长老会的特别许可。但现在...”她顿了顿,“我有我的方式。跟紧我,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尽量收敛你的精神能量。”
长怀点头,运用向导能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看着牧驱闭上眼睛,感受到蛇族女子的精神场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轻柔地触碰守卫哨兵的意识。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两个守卫的眼神变得略微空洞,他们机械地让开道路,仿佛没有看到牧驱和长怀经过。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通过检查点后,长怀忍不住问道。
“简单的感官误导。”牧驱解释,“蛇族哨兵依赖特定的感官输入判断情况,我只是...稍微调整了他们的感知。”
长怀震惊不已。她知道哨兵有能力影响他人的感官,但如此精确地操控两名训练有素的同族哨兵,需要何等惊人的控制力?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长怀轻声说。
牧驱的尾巴微微摆动,这是她不好意思时的表现:“这种技巧只能短暂生效。我们得抓紧时间。”
蛇族聚居地让长怀大开眼界。不像狼族温暖拥挤的村落,蛇族的居所分散而隐蔽,大多建在岩洞或巨树之中,通过蜿蜒的小径和地下通道相连。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矿物质的气息,精神能量场则冷静而有秩序,与狼族情感充沛的精神场截然不同。
然而,长怀能感觉到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有些精神场异常紧绷,传递着警惕和不安的情绪。
“叛徒的同情者比我想象的要多。”牧驱低声道,她的信子不时探出,捕捉空气中的信息素,“小心,我们被监视了。”
长怀扩展自己的向导感知,果然捕捉到几股隐藏的精神波动。她轻轻触碰牧驱的手臂:“左边岩洞,右边高树,还有地下通道入口,各有一个哨兵在观察我们。”
牧驱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感知很敏锐。大多数蛇族会低估狼族向导的能力。”
“我们狼族也常常低估蛇族。”长怀微笑回应,“看来我们都在学习。”
突然,一股尖锐的精神攻击直冲牧驱而来!长怀立刻反应,展开精神屏障挡在牧驱面前。两股能量碰撞,无声的精神震荡在空气中漾开波纹。
“怎么了?”牧驱问,她显然感觉到了能量波动,但作为哨兵,无法像向导那样清晰地感知纯粹的精神攻击。
“有向导在攻击你。”长怀警惕地扫视四周,“非常隐蔽,试图扰乱你的感官平衡。”
牧驱的竖瞳收缩:“蛇族中没有多少向导。司鳞的妻子蓝鳞是其中之一,她以精神操控能力闻名。”
长怀集中精神,追踪攻击的源头:“她藏在东南方向的洞穴里。需要我反制吗?”
牧驱思考片刻:“不,让我来处理。你保持防御。”
令长怀惊讶的是,牧驱闭上眼睛,精神场突然变得如镜面般平静光滑。当下一波精神攻击来袭时,它竟然被反射回去,伴随着牧驱刻意附加的误导信息。
远处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接着是混乱的精神波动。
“她现在相信我们有三倍的人手,正从西面进攻。”牧驱平静地解释,“这能暂时牵制她的注意力。”
长怀惊叹不已:“你作为哨兵,怎么能做到精神反制?”
“蛇族哨兵训练包括精神防御。”牧驱继续前进,尾巴轻轻摆动,“我们不像向导那样擅长主动精神操控,但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不受影响。”
长怀对牧驱的敬佩又加深一层。这位蛇族哨兵不仅感官能力出众,连精神技巧都如此精湛。
她们终于来到一座巨大的岩石建筑前,入口处有复杂的蛇形雕刻。这里是蛇族长老会的所在地。
“准备好了吗?”牧驱问,她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罕见的紧张,“里面的长老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哨兵和向导。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们。”
长怀深吸一口气,握住牧驱的手:“我们一起面对。”
大殿内,七位蛇族长老坐在高高的石座上,他们的精神场强大而威严。长怀能感觉到多重感官扫描掠过自己,评估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牧驱哨兵,”中央的长老开口,声音如碎石摩擦,“你带回一个狼族,而司鳞哨兵指控你叛族。你有什么要辩解的?”
牧驱从容上前,尾巴保持平稳的摆动频率:“长老们,我带来狼族族长之女长怀,她可以证明司鳞及其同党试图破坏两族和平的计划。”
长怀上前一步,微微颔首致意:“尊敬的长老们,我亲眼见证司鳞攻击牧驱哨兵,仅仅因为她保护了我。我还撞见他们讨论如何挑起两族战争的计划。”
一位女性长老眯起眼睛:“狼族向导,你的证词令人怀疑。众所周知,向导可以编织精神幻象,制造虚假记忆。”
长怀感到一阵压力试图侵入她的意识,她优雅地挡开这种尝试:“我愿接受真言测试,以证明我的诚实。”
长老们交换了惊讶的眼神。真言测试是蛇族的一种精神检测方式,外族很少愿意接受,因为需要完全向测试者敞开意识。
牧驱转向长怀,低声道:“你不必如此。那测试...很侵入式。”
“我相信真相的力量。”长怀坚定地回答,同时通过刚刚建立的精神纽带向牧驱传递平静的情绪。
测试由那位女性长老执行。长怀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精神能量探入自己的意识,翻阅与司鳞遭遇相关的记忆。她保持完全开放,只是轻轻引导对方关注相关片段。
结束后,女性长老收回精神触须,向其他长老点头:“她说的是实话。司鳞确实背叛了我们。”
大殿内的气氛顿时改变。长老们的精神场从怀疑转为严肃的关注。
“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严重。”中央长老沉重地说,“司鳞在族内有不少支持者。公开审判可能导致分裂。”
“长老,”牧驱上前一步,“我认为这不仅仅是我们内部的问题。长怀告诉我,狼族也在寻找一位二十年前失踪的族人,据说与蛇族有关。”
长老们的精神场突然出现一阵扰动,虽然很快被控制住,但长怀的向导感知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紧张。
“二十年前的往事与现在无关。”一位一直沉默的长老突然开口,“我们应当专注于眼前的危机。”
长怀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被隐瞒了,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中央长老最终做出决定:“牧驱哨兵,你将被恢复职位,负责调查司鳞的同党。狼族向导可以暂时留下,但必须有限制地活动。”他看向长怀,“你将是蛇族的客人,但不得进入禁区,且需有护卫陪同。”
离开长老会后,长怀轻声对牧驱说:“他们在隐瞒什么。一提到二十年前,他们的精神场就出现波动。”
牧驱的尾巴不安地摆动:“我也感觉到了。但蛇族长老会擅长精神控制,通常不会泄露这样的情绪。”
“除非那个秘密足够重大,以至于即使是最训练有素的精神也难以完全压抑。”长怀沉思道。
突然,牧驱猛地将长怀拉到一旁,同时甩出尾巴击落一支从暗处射来的飞镖!
“刺客!”牧驱喊道,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三名蒙面蛇族从阴影中跃出,直扑她们而来。牧驱迅速应战,她的格斗动作如流水般流畅,尾巴作为强大的武器和平衡器使用。
长怀作为向导,虽不擅长物理战斗,但她运用自己的能力干扰攻击者的精神集中。她向其中一个刺客发送方向混淆感,使他攻击同伴;对另一个施加突然的恐惧感,让他 momentarily 僵直。
牧驱趁机制服两人,但第三个刺客突然向长怀发射数枚毒镖!牧驱毫不犹豫地跃到长怀面前,用尾巴击落大部分飞镖,但一枚毒镖擦过她的手臂。
牧驱闷哼一声,立即封住自己手臂的穴道防止毒液扩散,同时猛地前冲,尾巴狠狠缠住最后一名刺客的脖颈,将他拽倒在地。
“牧驱!你受伤了!”长怀急忙上前,查看牧驱的伤口。
“只是擦伤。”牧驱坚持道,但长怀能看到毒液已经开始使伤口周围的鳞片变黑。
长怀毫不犹豫地低头用嘴吸出毒液,吐在一旁。牧驱惊讶地看着她:“你不该这样做!蛇毒对狼族也可能有效!”
“向导可以中和毒素。”长怀解释,继续吸出毒液,同时运用自己的能力减缓毒素扩散,“别动,几乎完成了。”
处理完伤口后,长怀抬头发现牧驱正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蛇族哨兵的精神场呈现出一种长怀从未感受过的波动——温暖而柔软,带着惊讶和感激。
“你没必要冒险。”牧驱轻声说。
长怀微笑:“你为我挡镖,我为你吸毒,这很公平。”
就在这时,被牧驱制服的刺客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嘴角渗黑血——服毒自尽了。
“死士。”牧驱凝重地说,“司鳞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入。”
长老会守卫闻声赶来,处理现场。牧驱和长怀被护送回牧驱的居所——一个宽敞的岩洞,内部整洁简朴,有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长怀帮助牧驱坐下,继续处理伤口。虽然毒素已大部分清除,但伤口周围仍有些发炎。
“今晚你该休息了。”长怀坚定地说,“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场因毒素而疲劳。”
牧驱意外地没有争辩,只是安静地看着长怀为自己包扎伤口。她的尾巴无意识地轻轻缠绕上长怀的手腕,这是一个蛇族表示信任和亲近的动作。
“你为什么如此帮我?”牧驱突然问,“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蛇族领地,甚至为我吸出毒液...这超出了向导的职责。”
长怀停下手中的动作,湛蓝的眼睛直视牧驱金色的竖瞳:“因为你对我很重要。从多年前在森林里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我们之间有某种联系。”她轻轻握住牧驱的手,“作为向导,我相信这种联系不是偶然的。”
牧驱的精神场再次出现那种温暖而柔软的波动。她反握住长怀的手,信子轻轻探出,这是蛇族表示接纳的姿态。
“我也感觉到了。”她罕见地承认,“那种联系。作为哨兵,我习惯于相信自己的感官,而所有感官都告诉我...”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词语,“你是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
两人在寂静的岩洞中对视,刚刚建立的精神纽带在她们之间轻轻共振,传递着无需言说的情感和理解。
突然,长怀感到一阵熟悉的精神波动,她猛地抬头:“我感觉到...” “什么?”牧驱立即警觉起来。
长怀闭上眼睛专注感知:“那个精神印记...很微弱,但很熟悉。就像我记忆中姐姐的精神印记,但更加成熟,还混合了某种蛇族的特质...”
牧驱立刻明白过来:“你认为你失踪的姐姐可能在这里?在蛇族领地?”
长怀睁开眼睛,表情既希望又恐惧:“我能感觉到她,牧驱。她还活着,而且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岩洞外传来守卫的声音:“牧驱哨兵,长老会紧急召见。又发现了一名司鳞同党的藏身处。”
牧驱看向长怀,眼神复杂:“我们会找到真相的,我承诺。但现在...”
“我明白。”长怀点头,“我们先处理眼前的危机。但之后,你要帮我找到她。”
牧驱的尾巴轻轻缠绕长怀的手腕:“我承诺。无论秘密有多深,我们会一起揭开它。”
两位女子走出岩洞,月光为她们披上银装。蛇与狼,哨兵与向导,她们之间的纽带正在不断加强,成为照亮前行道路的光亮。
在她们看不见的阴影中,一双眼睛正注视着她们,那精神场既似狼又似蛇,充满了矛盾和痛苦。然后那身影转身融入黑暗,只留下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随风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