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厅内的星光渐渐平复,老者饮尽葫芦里的残酒,随手将葫芦挂回腰间,目光落在沐暃怀中的《山河刀经》上,指尖轻轻点了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眼神似是审视,又似是怀念,看得沐暃心头微动。
方才老者轻描淡写便制服品源,又一语道破刀经的来历,显然对这门功法极为熟悉。沐暃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双手捧着兽皮卷,微微躬身问道:“前辈方才提及此经,莫非……对《山河刀经》很是熟悉?”
老者闻言,缓缓转过身,半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沉睡的星火被风点燃。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沐暃手中的兽皮卷,指尖触及那些古老的纹路时,星芒般的光点在他指缝间流转。“熟悉?”他轻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悠远,“老夫何止熟悉——这功法,本就是我创立的。”
“什么?”沐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手中的《山河刀经》虽不知具体年代,但从兽皮的磨损与文字的古朴来看,少说也有百年历史,怎么可能是眼前这老者二十年内所创?他下意识地握紧兽皮卷,指腹摩挲着封面上那柄刻着山川的长刀图案,声音都有些发颤:“可……可这功法不是早已失传了吗?星典阁的古籍里只记载了残篇,说它在百年前便已绝迹……”
“绝迹?”老者摇了摇头,走到石厅中央的石碑旁,伸手抚摸着碑上的刻字,“那是世人记错了。这功法是我二十年前闲来无事时琢磨出来的,算不得什么惊世之作,便随手丢在了星典阁的角落,没想到竟被你寻到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沐暃身上,带着几分欣慰:“自创立以来,我从未传过任何人,这兽皮卷上的字迹,还是我亲手所刻。你是第一个修炼它的人,也算是老夫的继承者了。”
沐暃捧着兽皮卷的手微微颤抖。他想起这几日修炼“劈山式”与“定川式”时的艰涩,想起星力在经脉中流转的滞涩,再对比方才老者弹指间化解危机的从容,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躬身,语气带着恳切:“前辈,晚辈愚钝,修炼这刀经时总觉得力不从心,许多关窍都参不透。方才见前辈对功法的理解远超晚辈,不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发挥它的最强威力?”
这话一出,石厅内静了片刻。老者眯起眼睛,打量着沐暃,见他眼神真挚,没有半分谄媚,反而透着一股对武道的执着,不由得点了点头:“想让我教你?可以。”
“真的?”沐暃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像是看到了迷雾中的灯塔。他本以为这等前辈会提出苛刻的条件,没想到竟如此轻易便答应了,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攥着兽皮卷,指节都泛了白。
老者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慢悠悠地走到石凳旁坐下,又打了个哈欠,像是有些倦了。“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老夫教你也可以,但你得先帮我做一件事。”
沐暃连忙道:“前辈请说!莫说是一件,便是十件、百件,只要晚辈能做到,绝不推辞!”他心想,以老者的身份,所求之事必然关乎修炼或是秘境,说不定是要他寻找什么稀世材料,或是闯什么险地,心中已做好了应对难题的准备。
老者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眼神飘向石厅外,像是在回味什么,半晌才慢悠悠地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想让你帮老头子我买两壶酒回来。”
“啊?”沐暃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反应过来,试探着问道,“就……就这?”买两壶酒?这对于内院弟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会是前辈提出的条件?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前辈您……您自己不会去买吗?”
老者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一连串轻微的脆响,像是久未活动的老树终于舒展了枝丫。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慵懒:“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走两步路都喘,哪还有力气去膳堂买酒?这幻境塔顶又偏僻,平日里连只鸟都少来,想喝口酒都难。”
他望着沐暃,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你去膳堂的‘醉仙楼’买两壶二十年的‘忘忧酿’,回来我便教你‘劈山式’的进阶诀窍,如何?”
沐暃看着老者那副慵懒的模样,又想起他弹指间碎掉血牙刀的威势,实在无法将“行动不便”与眼前的人联系起来。但对方既然开口,又是传授功法的契机,他自然不会拒绝。只是想到自己方才还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结果竟是买酒,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前辈放心,”沐暃收起兽皮卷,郑重地拱手道,“晚辈这就去买酒,很快便回来。”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老头子我等着你的酒解乏呢。”说罢,他便靠在石碑上,闭上眼睛,像是又睡着了,只留下腰间的酒葫芦在星光下轻轻晃动。
沐暃最后看了一眼老者,转身快步向石厅外走去。穿过星芒光晕的刹那,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老者的身影在石碑旁若隐若现,与石厅的星空色微光融为一体,仿佛已在此处待了千百年。
“创立《山河刀经》的前辈……”沐暃心中感慨万千,握紧了手中的山河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门功法的缘分,才刚刚开始。
石厅外的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金辉透过幻境塔的星芒,在地面织就一张流动的光网。沐暃顺着来时的路快步下山,心中既有对即将学到的功法诀窍的期待,也有几分对那位古怪前辈的好奇。
买两壶酒,便能换来《山河刀经》的奥秘……这大概是他修行以来,最划算的一笔交易了。他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意,脚步越发轻快,很快便消失在下山的石阶尽头。
而幻境塔顶的石厅内,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沐暃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抬手取下酒葫芦,晃了晃,里面空空如也,却像是能闻到醇厚的酒香。
“二十年前随手刻下的东西,竟真有人能练到这般地步……”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怀念,“这小子的心性,倒比当年的我沉稳多了。”
星光在他周身流转,将他的身影渐渐笼罩,最终与石厅的微光融为一体,只留下石凳旁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