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病房的消毒水味与偶尔的沉默里滑到周三，林听言的二十五岁生日。
她像往常一样给周叙白擦手、读检查报告，只是把母亲早上塞的煮鸡蛋偷偷揣在口袋里，没提今天是什么日子。周叙白看她的眼神比前几天软些，却没多问，只在她整理床头柜时，轻声说“今天不用盯那么紧，我自己能靠会儿”。
傍晚换输液瓶时，护士忽然多递来一袋包装精致的水果，说是“周先生让准备的”。林听言捏着冰凉的包装袋，指尖泛白——他明明该记不得这些的。正愣着，周叙白忽然咳了两声，朝门口抬了抬下巴：“我让助理过来了，他今晚在这儿盯着，你……”
“我说了不用。”林听言打断他，把水果往抽屉里塞，语气又硬了几分，“你刚能走两步，助理哪有我熟——”
话没说完，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敲了敲门，手里还攥着本护理笔记：“周总，我按您说的，把注意事项都记下来了。”
周叙白没看助理，只盯着林听言紧绷的下颌：“听话，你爸妈还在等你。”
林听言咬着唇没说话，指尖反复蹭着口袋里的鸡蛋。正僵持着，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谢喻哥”三个字。她接起电话，谢喻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听言，我到医院楼下了，叔叔阿姨在楼下超市买蛋糕，你下来吧？”
她猛地抬头，周叙白眼里的光暗了暗，却推了推她的胳膊：“去吧，明天早上……我等你带早餐。”
林听言攥着手机往外走，刚到楼梯口就撞见谢喻。他穿着件灰色风衣，手里拎着个纸袋子，看见她就笑：“怎么脸色这么差？照顾病人累着了？”
她摇摇头，把口袋里的鸡蛋递过去：“妈早上煮的，我忘了吃。”
谢喻接过鸡蛋，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腕，温声问：“是上次你说的那个朋友？我刚才在楼下听见护士说，302床的病人今天让助理来陪护，特意给家属放了假。”
林听言脚步顿住，风吹得眼睛发涩。谢喻没再追问，只是把纸袋子塞给她：“里面是你爱吃的糖炒栗子，阿姨说你生日要吃点甜的。别想太多，先回去跟爸妈好好过生日，嗯？”
她点点头，跟着谢喻往楼下走。超市门口的暖光里，父母正踮着脚挑蛋糕，看见她就挥着手喊“听言快来，这个巧克力的好不好”。林听言跑过去，接过母亲递来的蛋糕盒，指尖触到温热的纸盒，忽然就红了眼眶。
晚饭时，父亲给她夹了块酱鸭，笑着说“你小时候生日，非要抱着整只酱鸭吃”；母亲给她切了块蛋糕，絮絮叨叨说“明年生日可别再这么忙了，女孩子要好好照顾自己”。谢喻坐在旁边，偶尔帮她挡挡酒，时不时说个笑话逗得父母笑出声。
电视里放着热闹的综艺，餐桌旁飘着蛋糕的甜香，可林听言咬着蛋糕，总想起病房里的月光——周叙白望着天花板的侧脸，盖在她身上的外套，还有那句“明天早上我等你带早餐”。
睡前，她收到周叙白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窗台上的向日葵朝着月光，花瓣上还沾着点水珠，下面配了行字：“等你明天带太阳来。”
林听言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晚安”。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像极了那晚病房里的微光。
有些别扭还没说开，有些心意还没讲透，但至少此刻，蛋糕是甜的，家人在身边，而那个在医院里等着她带早餐的人，也在好好盼着明天。她的二十五岁生日，没有轰轰烈烈，却在这些细碎的温暖里，悄悄藏了点未来的盼头。
第二天的晨光刚漫进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林听言拎着早餐袋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个保温杯，里面是母亲早上特意熬的小米粥。
周叙白已经靠坐在床头，没看手机，目光落在门口，见她进来，眼神软了软：“比我想的早。”
“怕你等急了。”林听言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刚要打开粥碗，却瞥见床尾摆着个方形礼盒，浅灰色的包装纸上系着细白的绳结，不像医院该有的东西。她指尖顿了顿，没敢问。
倒是周叙白先开口，指了指那个礼盒：“给你的。”
林听言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意外。“不用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带着点生硬，“昨天你已经让助理……”
“不一样。”周叙白打断她，声音放得很轻，“这是我自己调的香水，前调是你以前喜欢的柑橘，后调加了点雪松——你说过，闻着像冬天晒过太阳的被子。”
林听言攥着粥碗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我现在用不上这些……”
“不是让你现在用。”周叙白看着她紧绷的肩膀，眼神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软，“就是觉得，你的生日该有份像样的礼物。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决定——就当是，朋友之间的祝福。”
“朋友”两个字出口，他自己先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说不清的涩。
林听言盯着那个礼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揪着过去的别扭不放，可那些没说开的误会、没讲透的委屈，还是让她不敢轻易接下这份心意。
沉默在病房里漫开，只有窗外的鸟鸣偶尔传来。周叙白没再催她，只是拿起桌上的苹果，慢慢削着皮，动作有些笨拙——他以前从不干这些，受伤后左手还没完全恢复，果皮断了好几次。
林听言看着他指尖的动作，忽然想起昨晚他发的向日葵照片，想起他说“等你明天带太阳来”。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拿起那个礼盒：“那……我收下了。谢谢你，周叙白。”
周叙白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粥该凉了，快盛出来吧。”
林听言点点头，转身去拿勺子。礼盒被她放在腿边，浅灰色的包装纸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她没打开，却好像已经闻到了那股柑橘混着雪松的味道，像很久以前那个晒过太阳的冬天，又像此刻，晨光里悄悄化开的，一点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