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指令,通过地面测控站的巨大天线,被转换成无线电波,跨越数百公里的空间,精准地注入“北斗一号”的控制核心。
卫星如同一个驯服的巨人,在太空中精确地执行着每一个动作。
“一号观测区,西南边境,喀喇昆仑山区。
开始进行条带式扫描成像!”林舟盯着屏幕上的参数,沉声下达了命令。
选择这里作为第一个目标,是总参和地理总局的共同要求。
这片区域,是龙国版图上最神秘、最险峻、也是测绘难度最高的地方。
高耸入云的雪山,深不见底的峡谷,变幻莫测的气候,让传统的人力勘探和航空测绘举步维艰。
几十年下来,这里的地图上,依然存在着大片的空白和模糊地带。
“成像指令已发送!”
“图像数据开始下传!”
操作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数据接收终端的屏幕上。
屏幕上,没有出现人们想象中的图片,而是一串串瀑布般飞速滚动的、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代码。
这些冰冷的代码,就是“洞察之眼”看到的一切。
它们蕴含着山川河流、冰川雪原的全部信息。
但要将它们还原成人类肉眼可以识别的图像,还需要一个强大的“大脑”——部署在京城某秘密单位的“星河”超级计算机。
数据流通过专线,以最快的速度传输到了京城。
接下来的等待,是漫长而煎熬的。
林舟知道,“星河”计算机正在以每秒数万次的运算速度,对这些海量的原始数据进行着复杂的解码、纠正和图像重建工作。
这在七十年代初,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工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大厅里,只有仪器的嗡鸣和人们沉重的呼吸声。
……
与此同时,京城西郊,一处戒备森严的地下建筑内。
这里是“星河”计算机中心。
巨大的机房里,一排排高大的机柜闪烁着指示灯,风扇的噪音汇成一片低沉的轰鸣。
宋将军、地理总局的局长,以及十几位来自总参测绘局和地质矿产部门的顶级专家,正焦急地等候在一个封闭的会议室里。
这些人,都是各自领域的泰斗。
他们中,有的人为了绘制一张地图,曾在雪域高原跋涉数月,差点把命丢在冰缝里;有的人为了寻找一处矿藏,曾在深山老林里风餐露宿,与毒蛇猛兽为伴。
他们习惯了用双脚丈量土地,用最原始的仪器测量经纬。
对于“卫星”这种新奇玩意儿,他们既抱有期待,也深怀疑虑。
毕竟,之前他们也看过星条国公布的一些气象卫星云图,模糊不清,只能看个大概轮廓,对于精细的地理测绘,几乎毫无用处。
龙国自己之前搞的合成孔径雷达卫星,虽然能穿透云层,但分辨率有限,图像的判读也极其困难,更像是一幅幅抽象的现代画。
这次,又能有多大区别呢?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地质学家,摩挲着自己粗糙的手掌,心里嘀咕着。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抱着一叠刚刚冲印出来的、足有一米见方的大幅照片,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首长,专家们,第一批图像……处理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手中的照片上。
研究员小心翼翼地将第一张照片,铺在了会议室中央的巨大桌面上。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仿佛要钻进那张照片里去。
照片上,是绵延起伏的雪山。
但那不是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张航拍照片。
这张照片的清晰度,达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他们看到的,不再是模糊的白色山峦。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山脊上被狂风吹出的、一道道平行的雪浪;他们能看到,陡峭的岩壁上,因为风化而剥落的碎石,以及它们在山脚下堆积成的、层次分明的倒石锥;他们甚至能看到,在一条巨大的冰川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冰裂缝,以及阳光照射下,冰缝深处透出的、幽蓝色的寒光!
“这……这是喀喇昆仑的乔戈里峰南坡!”一位总参测绘局的专家,声音发颤地指着照片的一角,“看这里,这个U型谷,我们去年派了一支勘探队进去,牺牲了两个同志,才勉强绘制出它的草图。
可……可这张图上,连山谷两侧被冰川擦刮过的条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砸入水中。
众人纷纷围了上来,趴在桌子上,几乎把脸贴在了照片上。
“天哪……看这条河!”地理总局的局长,指着照片下方一条蜿蜒的河流,激动得语无伦次,“这不是一条线,我们能看到它的河道宽度,能看到浅滩和深槽的分布!放大!用放大镜看!”
助手立刻递上高倍放大镜。
在放大镜下,更惊人的细节呈现出来。
他们甚至能分辨出河岸边稀疏的植被,是低矮的灌木,还是成片的草甸。
“这张!看这张!”研究员又铺开了第二张照片。
这次,是东南沿海的一座重要岛屿。
照片上,岛屿的轮廓清晰无比。
港口里停泊的船只,虽然只是一个个小点,但通过形状和大小,甚至可以大致分辨出是军舰还是民船。
更让海军的代表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岛屿背风一侧,几处被山体和树林掩盖的、极为隐蔽的军事设施,在照片上都暴露出了不自然的几何形状和阴影。
“我们的海防图,要全部重画!全部!”一位海军少将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第三张,第四张……
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次信息的爆炸,一次认知的颠覆。
黄河入海口浑浊的泥沙与碧蓝海水交汇形成的、层次分明的扇形三角洲;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一座座新月形沙丘在风的作用下,呈现出如波浪般优美的律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甚至能够通过色块的微妙差异,大致区分出针叶林和阔叶林的分布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