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车内，袁朗的声音落下，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你输了。”
陈静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被一种扭曲的狂热所取代。她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反而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输？袁朗，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为打倒一个『暴君』，就算赢了？”
她猛地转过身，面对着主控制台上一排被封锁的红色按钮。她没有丝毫犹豫，用手掌狠狠地拍在了其中一个最显眼的按钮上。
“你根本不懂我为了今天准备了什么！你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测试吗？不！这是一场盛大的演出！而现在，才刚刚进入高潮！”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地下基地，红色的警示灯在每一条走廊闪烁，投下令人不安的光影。
袁朗的视线扫过监控屏幕，上面弹出了一个鲜红的窗口，写着：『净化协议已启动』。
“你做了什么？”袁朗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中多了一丝锐利。
“我启动了『净化协议』。”陈静张开双臂，表情陶醉，“很快，整个核心区都会充满我亲手调制的神经毒气。无色无味，渗透性极强。你的兵，我的『暴君』，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我最完美作品的陪葬品！这难道不是最华丽的落幕吗？”
她似乎觉得这还不够，手指又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操作了几下，调出了另一个界面。
“哦，对了，还有一些小礼物。我把仓库里所有的次级品都放出来了。它们虽然有瑕疵，但用来招待你的部队，应该是足够了。让他们也参与到这场盛大的派对里来吧！”
屏幕上，代表着生命信号的绿点，如同病毒般在基地的各个区域疯狂地冒了出来，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袁朗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看着屏幕上不断攀升的毒气浓度读数，看着那些代表着“次级感染者”的绿点汇聚成一股洪流，涌向两个位置——许三多所在的核心实验室，以及高城部队正在突进的主通道。
……
核心实验室内。
许三多刚刚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他靠着一根金属柱，左臂的伤口在滴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倒在地上的『暴君』发出痛苦的嘶吼，它那条被切断腿筋的右腿无力地抽搐着，但它依然用三肢支撑着身体，试图重新站起来。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许三多，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暴虐。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警告，净化协议启动。核心区将在三分钟内完成气体覆盖。』
『警告，净化协议启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
许三多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喉咙开始发干，呼吸之间，似乎有一股微弱的金属腥味。紧接着，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从脑海深处传来。
是毒气！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同时快速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以用来过滤空气的东西。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的通道里传了过来。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也不是一队人的。那是成百上千只脚踩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杂乱，疯狂，带着一种扑向食物的饥渴。
下一秒，一道道黑影从各个入口涌了进来。
那些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身上穿着破烂的研究服或是安保制服，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双眼浑浊，没有焦距。他们的动作僵硬而迅速，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嘶吼，目标明确地冲向实验室内唯一的活人——许三多。
次级感染者！
许三多心里一沉。他现在面临的，是受伤后更加狂暴的『暴君』，无孔不入的神经毒气，以及无穷无尽的尸潮。
这是一个绝杀之局。
……
基地b-7主通道。
高城和他带领的突击队正在快速推进。
“各小组注意！保持战斗队形！我们的目标是核心控制室，必须在最短时间内……”
他的话还没说完，前方通道尽头的数道合金闸门，突然同时升起。
闸门后，不是预想中的防御工事，而是一片黑压压的人潮。
“那是什么东西？！”一名年轻的士兵失声喊道。
“不知道！但他们不是朋友！”高城当机立断，怒吼道，“开火！自由射击！守住防线！别让他们冲过来！”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火舌瞬间照亮了整条通道。子弹精准地射入那些“人”的体内，带起一蓬蓬血花。
然而，那些东西仿佛没有痛觉，即使身体被打穿，手脚被打断，依旧疯狂地向前涌来。他们用身体，硬生生地顶着弹雨前进。
“指挥部！这里是尖刀一队！”高城的副官对着通讯器大吼，“我们遭遇大量不明敌对目标！数量无法估算！请求指示！重复，我们遭遇大量敌对目标！”
通讯器里，只有一片嘈杂的电流声。
高城一枪托砸翻一个扑到近前的感染者，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尸潮，牙关紧咬。
“他妈的！我们被当成诱饵了！”
……
指挥车内。
所有的屏幕都被战斗和警报占据。一边是高城部队陷入苦战的防线，另一边是许三多在尸潮与『暴君』之间辗转腾挪的绝境。中间，是不断跳动的，代表毒气浓度的死亡倒计时。
陈静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满足。
“看到了吗，袁朗？这就是我的第二张底牌！一个完美的闭环！你的士兵，要么被我的孩子们撕成碎片，要么被毒气慢慢夺走呼吸。而许三多，你最得意的作品，他将会在我最完美的『暴君』面前，在无尽的绝望中死去！”
她凑近袁朗，声音带着一丝蛊惑。
“现在，你告诉我，你选哪一个？是看着他们痛苦地死去，还是……我们所有人，就在这里，一起化为乌有！陪着我的艺术品，一同走向永恒！”
袁朗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屏幕上。他看着许三多每一次惊险的闪避，看着高城防线上每一次猛烈的开火。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手，按向耳边一个极其隐蔽的通讯设备。
这个动作，让陈静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在做什么？”
袁朗没有理会她，只是用极低，但无比清晰的声音说道：
“林峰，听得到吗？”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电流声，随即是一个冷静的声音：“收到。情况很糟，外部通讯被物理切断，我刚刚才重新建立内部线路。”
“足够了。”袁朗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b计划。激活『棋盘』。”
通讯器那头的林峰沉默了一瞬，似乎对这个指令感到意外。
“……明白。”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决然，“激活『棋盘』。”
陈静听到了那个词，『棋盘』。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棋盘』？什么『棋盘』？你在胡说什么？！”
……
与此同时，在基地的某个通风管道的夹层里，一台军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无数代码正在飞速滚动。
林峰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屏幕上，整个基地的三维结构图瞬间亮起，无数条线路被高亮显示。其中两条，一条连接着基地的消防系统，另一条，连接着基地内部所有的物理闸门。
他按下了回车键。
……
核心实验室内，许三多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被火烧一样，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视线已经开始出现重影。
他刚刚躲过『暴君』狂暴的挥击，又用匕首刺穿了一个扑上来的感染者的头颅。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时，天花板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械声。
遍布实验室的自动喷淋头，被激活了。
但喷洒出来的，并非是水，而是一种带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雾气。
雾气接触到皮肤，带来一丝清凉。许三多吸入一口，那股灼烧感竟然得到了缓解，眩晕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是抑制剂！
几乎在同一时刻，实验室四周的墙壁里，传来沉重的轰鸣声。
数道厚重的合金闸门，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上，改变了整个空间的结构。那些正从通道里源源不断涌入的次级感染者，被闸门硬生生地隔断在外。
实验室内，只剩下寥寥数个感染者，以及那头因为腿伤而行动不便的『暴君』。
攻守之势，再度逆转。
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b-7主通道。
就在高城的防线即将崩溃的瞬间，通道两侧和顶部，数道隐藏的闸门猛然落下，将那股势不可挡的尸潮，强行引向了另一条岔路。
高城和他队员们眼前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只剩下满地的弹壳和残肢。
“这……这是怎么回事？”
……
指挥车里，陈静脸上的狂热和得意，已经变成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她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变化，嘴唇在颤抖。
“怎么回事……消防系统……备用闸门……你……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能控制它们？！”
袁朗缓缓地转过头，第一次正视着她，眼神平静得可怕。
“我说过，陈静。是你输了。”
“你以为这是你的基地，你的王国。但你从来不曾真正拥有它。你只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现在，你出界了。”
陈静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扶着控制台才站稳。她看着袁朗，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
“『棋盘』……是你的『棋盘』……从我接手这个基地开始，你就在布局了！你一直都在算计我！”
袁朗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屏幕上。
在那个被闸门封闭的，如同角斗场一般的核心实验室内，抑制剂的雾气正在弥漫。
许三多拄着匕首，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的对面，是发出愤怒咆哮的，受伤的野兽。
猎杀，即将开始。
袁朗对着隐蔽的通讯器，轻声说了一句。
“棋盘已经展开，林峰，报告被引开的棋子去了哪里。”
通讯器那头，林峰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报告，它们正沿着预设路线，全部涌向了……『c-4』号废弃物处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