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方道士?在这个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宛城内外戒备森严的敏感时刻,一个声称能卜算天下大势、关乎南阳气运的道士突然求见,这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诡异。林凡的第一反应是警惕,是刘表或曹操派来的细作?还是某些不满势力的试探?亦或是……真正的江湖异人?
他沉吟片刻,对亲卫道:“请他去偏厅等候,我稍后便到。”随即,他唤来一名心腹,低声吩咐:“去查一下,这道士何时入的城,接触过哪些人,底细如何,越快越好。”
安排妥当后,林凡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步走向偏厅。他倒要看看,这位不速之客,究竟能吐出怎样的“天机”。
偏厅内,烛光不算明亮,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头戴竹冠的老者正静坐品茶。老者面容清癯,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澄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周身散发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宁静气质,与寻常江湖术士的油滑截然不同。
见到林凡进来,老者放下茶盏,起身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贫道紫虚,云游四方,偶经宝地,观此地气运升腾,隐有潜龙之象,故冒昧求见林军师,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紫虚真人?”林凡在脑海中快速搜索,并未想起有什么着名的道家人物叫此名号。他不动声色地还了一礼:“真人言重了。不知真人所言‘气运’、‘潜龙’,是何所指?又如何关乎我南阳安危?”他直接切入主题,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紫虚真人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军师可知,为何袁术僭号称帝,不过数年便众叛亲离,身死国灭?”
林凡心中一动,答道:“逆天而行,失道寡助,自然败亡。”
“然也,也不尽然。”紫虚真人目光深邃,“其得势之速,败亡之骤,皆系于一物。”
“何物?”
“传国玉玺。”紫虚真人缓缓吐出四个字。
林凡瞳孔微缩。传国玉玺,自孙坚在洛阳井中获得,后为袁术所夺,成为其称帝的“依据”。袁术败死后,玉玺下落成谜,有说被其部下携走,有说毁于战火,也有说被曹操或孙策所得,但均无确证。此物象征着天命所归,在政治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号召力,是真正的“国之重器”。
“真人之意是?”
“玉玺并未毁去,亦未落入曹、孙之手。”紫虚真人语出惊人,“它流落到了荆襄之地,而且,就在这南阳左近!”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惊雷,饶是林凡心志坚毅,也不禁呼吸一窒。传国玉玺在南阳附近?若此事为真,其意义非同小可!一旦消息泄露,南阳立时便会成为天下瞩目的焦点,曹、袁、刘,乃至四方豪强,都会像嗅到血腥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届时,刚刚稳定的南阳,将面临灭顶之灾!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平静:“真人此言,可有凭据?如此重宝,怎会流落至此,又为何无人知晓?”
紫虚真人似乎看穿了林凡的疑虑,淡然道:“军师可信,亦可不信。贫道云游至此,偶观天象,见帝星晦暗,然紫气却隐现于荆北分野,故有此断。玉玺乃天命象征,自有其气运牵引。袁术败亡时,其心腹携玺欲北投袁绍,途中遭伏,混战之中,持玺者携宝遁入荆山,欲绕道北上,不料伤重不治,玉玺遂遗落山野,为猎户或山民偶然所得,因其不识此物,或视为奇石美玉收藏,或因其不祥而弃之深涧,故而沉寂至今。”
这番解释,听起来玄乎,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乱世之中,多少珍宝湮没无闻。
“真人将此消息告知于我,意欲何为?”林凡沉声问道。他绝不相信对方只是单纯来告知一个秘密。
紫虚真人拂尘轻摆,道:“贫道方外之人,本不该过问俗世纷争。然,玉玺现世,必引腥风血雨。观军师治理南阳,仁政爱民,非袁术之流可比。若玉玺落入曹、袁等枭雄之手,不过助长其野心,徒增杀孽。若军师能得之,或可善加利用,凝聚人心,早日结束这乱世,还天下太平。此乃贫道一点私心,亦是顺应天命之举。”
林凡心中冷笑,说得冠冕堂皇,无非是想借刀杀人,或者将自己和南阳推到风口浪尖。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消息的价值巨大。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玉玺,妥善处理,或许真能带来巨大的政治利益;但若处理不当,便是催命符。
他沉吟良久,方才开口:“真人所言,事关重大,林凡需时间核实。不知真人可否在宛城盘桓数日?”
紫虚真人颔首:“贫道正欲在此地采药数日,军师若有疑问,可随时来城西青云观寻我。”说罢,再次稽首,飘然而去,仿佛真的只是来传递一个消息。
林凡立刻召来“暗羽”负责人,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核实两件事:第一,查清这个紫虚真人的真实身份和背景;第二,动用所有力量,秘密调查荆山一带,特别是南阳与荆州交界区域,近半年内是否有关于奇异玉石、外来人员异常死亡或猎户突然暴富等传闻。
紫虚真人的到来和玉玺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林凡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无法判断这是机遇还是陷阱,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接下来的几天,他一边不动声色地处理日常政务,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调查结果。
然而,没等来“暗羽”的确切消息,北方的局势却率先发生了决定性变化!
“暗羽”通过特殊渠道送来加急密报:曹操与袁绍的决战,已然在官渡一带爆发!双方投入兵力超过二十万,战况极其惨烈!初步接触,袁绍军依仗兵力优势,稍占上风,但曹操军防守顽强,战局陷入胶着!
与此同时,刘表方面似乎也收到了官渡开战的消息。驻守邓县的黄祖军突然加强了戒备,但其动向却有些诡异,部分兵力似乎有向汉水方向调动的迹象,不像是要进攻南阳,反而像是要防备什么从东面来的威胁。
“刘表在防备谁?孙权?”林凡看着地图,眉头紧锁。孙策新丧,江东自顾不暇,怎么可能西进?除非……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凡的脑海!刘表防备的不是现在的江东,而是可能趁官渡大战、无暇南顾之机,北上争夺荆州的曹操!或者,他也在防备可能得到玉玺消息、前来抢夺的各方势力!黄祖军的异动,或许正说明,玉玺的消息,并非只有紫虚真人知道,很可能已经小范围泄露了!
局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危险。官渡大战吸引了天下目光,却也给了其他势力浑水摸鱼的机会。传国玉玺这个巨大的诱惑,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
就在林凡苦思应对之策时,派去调查紫虚真人的“暗羽”带回了初步结果:青云观确有其人,观中道士言其乃游方至此,平日采药炼丹,少与外人接触,背景难以查证。而调查玉玺下落的行动,则如同石沉大海,荆山范围广阔,人员复杂,短时间内难有进展。
仿佛是为了印证林凡最坏的猜测,这天下午,郡守府同时收到了三封来自不同方向的密信。
第一封,是徐庶从江东送回的第二封密信,信中提及,周瑜似乎对玉玺的下落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旁敲侧击地向徐庶打听南阳近期是否有“异常天象”或“祥瑞”出现。
第二封,是潜伏在襄阳的“暗羽”发来的警报,称蔡瑁近日频繁调动其家族私兵,并暗中与一些江湖人士接触,目的不明,但可能与“山中古墓”或“前朝遗宝”的传闻有关。
第三封,则更为直接,是一封没有署名的箭书,夜里被人射入北门城楼,上面只有一句触目惊心的话:“玉玺在南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三封密信,如同三把利剑,指向同一个目标——传国玉玺!消息果然已经泄露!而且泄露的范围,可能远超想象!江东、襄阳内部势力、以及未知的第三方,都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南阳!
林凡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南阳,这个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基业,转眼间就可能因为一方玉玺而成为众矢之的。
他立刻下令,全城戒严,加强巡逻,严密盘查一切可疑人员。同时,飞鸽传书给仍在江东的徐庶,告知玉玺风波,令其谨慎应对,必要时可提前返回。
当晚,林凡独自一人登上宛城最高的望楼,望着星空下寂静而暗藏杀机的城池,心中思绪万千。官渡的战火,玉玺的诱惑,四面八方的窥伺……南阳仿佛一艘行驶在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是主动出击,寻找玉玺,掌握主动权?还是坚决否认,设法将祸水引向他处?亦或是……借此机会,布下一个更大的局?
他想起紫虚真人那句“潜龙之象”,又想起那封匿名箭书上的“怀璧其罪”。危险与机遇,从来都是并存的。
良久,林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转身走下望楼,对等候在下的亲卫沉声道:“去请高顺将军、石韬先生速来议事。另外,明日一早,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城西青云观。”
他决定,再去会一会那个神秘的紫虚真人。这个道士,或许是一切的关键。
然而,当第二天清晨,林凡的车驾抵达青云观时,却发现观门紧闭,小道童告知:紫虚真人已于昨夜离去,云游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书信,指名交给林军师。
林凡接过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玉玺缘法,不在山野,而在人心。东南有变,慎之慎之。”
东南有变?林凡心中猛地一沉,是江东?还是……正在官渡的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