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这些年来的种种变故，她并非不知。
那只在幕后翻云覆雨的手，若真是这王朝至高无上的存在……以她现在的实力，尚不足以护住整个国公府——当然，她口中的“国公府”，可不包括那令人厌烦的三房。
谁管他们啊，自生自灭去吧。
慕含柔自幼拜入明神教，师承陈长老，天资卓绝，同辈之中难逢敌手。
长年累月的赞誉与追捧，让她目空一切，甚至觉得云翩翩此刻的从容，是对她的轻蔑与挑衅。
然而，下一瞬，慕含柔的举动让全场哗然——
她竟从袖中抽出一纸“生死状”，毫不犹豫地挥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云笙脸色煞白，指尖发颤，心中疯狂祈祷：“别签……求你了，千万别签……”
可云翩翩看着递到眼前的生死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种东西，也能当真？
慕含柔眸光冷冽，一字一顿：“云翩翩，你敢不敢签？”
云翩翩纤细的指尖捏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生死状，目光逐字扫过，眉眼处浮现几缕纠结之色。
倒不是她心存善念，只是这场闹剧若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终究有损皇家颜面——虽然，她并不在乎什么颜面。
云笙的指甲早已深深掐进掌心，从踏入御花园那一刻起，她就暗中传信给了二皇子。此刻她只盼着那位殿下能及时赶到，阻止这场荒唐的对峙。
当“生死不论”四个凌厉的大字映入眼帘时，云翩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有人上赶着找死，还是自愿签下的生死状——她岂有不奉陪之理？
至于手下留情？那是之后的事了。
她手腕一翻，一支通体雪白的玉笔凭空而现。笔尖刚要触及纸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三位锦衣华服的男子自廊下转出，为首的黄袍青年气度不凡，赫然是当今太子。身后宫女太监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御花园围得水泄不通。
云翩翩的笔尖在空中微微一顿。
“住手！”二皇子慕风那令人厌烦的呵斥声率先响起。慕
含柔见到来人，腰杆顿时挺得更直，眼中的轻蔑几乎要化为实质。
慕风快步上前，看清纸上尚未落款的空白处，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些许：“柔儿，你今日太鲁莽了。”
“皇兄！”慕含柔娇嗔道，“是这云翩翩先对我不敬，我这不过是想小小地教训她一番。”
太子慕谨负手而立，目光在众人之间缓缓扫过。他忽然轻笑一声：“本宫倒不知，东玄现在已经是六妹做主了？”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笔直的通道。
太子慕谨身着明黄蟒袍，缓步而来，衣袂翻飞间，金线绣制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眉目冷峻，周身威压如渊，所过之处，众人纷纷垂首行礼，声音整齐划一。
“参见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
云翩翩站在原地未动，倒不是被这阵势震慑，而是察觉到太子眼中那一瞬的审视。慕谨原本在前殿为慕弦接风，却被匆匆赶来的婢女打断，隐约听见“公主”“云二小姐”“云大小姐”等字眼。
云大小姐？
他眸光微动，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兴味。这不就是王爷时常提起的那个女子？那个在云裳阁里，连皇室颜面都敢拂的云翩翩？
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能让他记挂至今。
于是，他来了。
云翩翩察觉到身后慕弦的目光，两人视线短暂相接，似有暗流涌动。
“云翩翩！”二皇子慕风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本皇子命令你，把东西放下，不许签！”
这话若是旁人听了，或许会战战兢兢，可云翩翩只是轻轻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命令？
呵，她何曾把慕风放在眼里过？
“皇兄~”慕含柔娇滴滴地扯住慕风的袖子，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为什么不让她签？我现在可是灵徒境九阶了呢~”
她惯用这一套撒娇伎俩，往日百试百灵。可这次，慕风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蠢货！
云翩翩是什么人？紫云秘境里，她敢引火元兽围攻青云宗弟子，连他们的玉牌都敢全部卷走，手段狠辣至极！这种契约，她若签了，慕含柔还能有好下场？
“滚开！”他猛地甩开慕含柔的手，力道之大，险些让她踉跄跌倒，“本皇子说了，不准签！”
“凭什么？”云翩翩冷笑。
“就凭本皇子命令你！”
云翩翩嗤笑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她偏要签！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执笔蘸墨，手腕一翻，笔走龙蛇，在契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字迹张扬如她本人。
慕风眼睁睁看着，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这个蠢妹妹，彻底完了。
慕含柔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眼中闪烁着轻蔑的光芒，仿佛已经看见云翩翩狼狈倒地的模样。她微微抬起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享受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云翩翩扫了她一眼，又瞥向脸色铁青的慕风，心中冷笑——果然是一母同胞，蠢都蠢得如出一辙。一个自以为是，洋洋得意；另一个心知肚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往火坑里跳。
她签完生死状，指尖轻轻一弹，纸张稳稳悬于掌心，随即转身，朝太子慕谨的方向恭敬行礼。
“太子殿下。”她嗓音清冽，字字清晰，“今日我云翩翩与天香公主自愿立下生死状，宫宴之后，比试台上，唯有一人能站着离开。”
话音落下，满座寂静。
慕谨眸光微动，眼底掠过一丝欣赏。
这女子，不卑不亢，行事果决，倒真是少见。他“唰”地合上折扇，指尖灵力流转，隔空将生死状摄入掌中，垂眸细看。
然而，当视线落在落款处时，他眉头一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这女子，倒是很美。
可是这字，怎么丑得如此别致？
他不动声色地将纸张往下挪了挪，抬眼瞥向云翩翩，却见她正若无其事地挠了挠脸颊，眼神飘忽，竟透出几分心虚。
慕谨：“……”
行吧，字丑归丑，人倒是挺有意思。
他压下笑意，将生死状仔细收好，负手而立，嗓音低沉威严：“好，今日，本太子便为你二人作个见证。”
他倒要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女子，究竟有何等本事。
“诸位，继续赏花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太子一走，场中气氛顿时松了几分。慕弦唇角含笑，步履从容地走向云翩翩，眉眼间如沐春风，惹得周遭贵女们纷纷红了脸颊。
“师妹。”他嗓音温润，似三月暖阳，“许久不见，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