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巡查使化作黑烟遁入毒雾深处,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威压终于消散。山谷入口处,只剩下墨绿色毒雾依旧在缓缓翻涌,但失去了主持者,其活性大减,侵蚀之力也明显减弱。
死里逃生的三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便是排山倒海般的虚弱与剧痛。
“噗——”
阿九首当其冲,他本就神魂受创最重,又强行催动远超自身负荷的混沌道纹,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暗含神魂碎片的鲜血,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脸色金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火。
“阿九!”苏婉强忍着识海如同针扎般的刺痛和灵力的枯竭,抢上一步,伸手扶住阿九软倒的身体。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刚才为了撑开剑域、抵御神魂攻击、最后又倾注本源剑意,消耗实在太大,此刻也是强弩之末。
铁柱情况稍好,但也是七窍流血,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那是气血过度燃烧、肉身超负荷的迹象。他晃了晃巨大的脑袋,试图驱散那如同被重锤砸过般的眩晕感,瓮声瓮气道:“师姐,俺们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苏婉迅速扫视四周,虽然幽冥巡查使退走,但此地危机四伏,绝非久留之地。她强提一口灵力,神识艰难地探出,在附近寻找相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很快,她在右侧崖壁底部,发现了一个被藤蔓遮掩、仅容数人进入的狭窄石缝。石缝入口处有微弱的天然禁制波动,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隔绝气息。
“那边!”苏婉指向石缝,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铁柱会意,一把将昏迷的阿九背在背上,另一只手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苏婉,三人踉踉跄跄地冲向石缝。铁柱用肩膀粗暴地撞开枯萎的藤蔓,率先钻了进去,苏婉紧随其后。
进入石缝,内部空间比预想的稍大,勉强可容三人活动。一股阴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但相比外面那致命的毒雾,这里已是难得的净土。最重要的是,那天然禁制确实有效,外界的毒雾被阻挡在外,连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安全了…暂时。”苏婉背靠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她取出几枚温养神魂、补充灵力的丹药,自己服下一颗,又给铁柱和阿九各喂下一颗。
铁柱将阿九小心地平放在地,自己也一屁股坐下,运转残存的气血,努力消化药力,修复着体内的创伤。他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阿九,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后怕。
苏婉调息片刻,勉强压住伤势,便开始检查阿九的情况。她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阿九识海,顿时心中一沉。阿九的识海一片混乱,神魂之光暗澹,布满了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这是典型的神魂重创,极难恢复,稍有不慎便会留下永久性的道伤,甚至修为尽废。
“神魂之伤…麻烦了。”苏婉秀眉紧蹙,清冷的脸上写满了凝重。她尝试将自身温和的剑意渡入一丝,护住阿九残存的神魂本源,但效果微乎其微。
“师姐,阿九他…”铁柱紧张地问。
“伤得很重,需要静养和专门的魂丹。”苏婉沉声道,“我们先在此疗伤,恢复一些实力再作打算。”
她让铁柱负责警戒,自己则不顾伤势,强打精神,在石缝入口处布下几重简易的预警和隐匿阵法。虽然简陋,但结合此地的天然禁制,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
做完这一切,苏婉才真正开始盘膝调息。寂灭剑意缓缓运转,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点点剔除侵入识海的阴寒之力,修复着受损的神魂。铁柱也默默运转气血,古铜色的光芒在体表明灭不定,修复着肉身的损伤。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阿九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终于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眼神涣散,充满了虚弱和迷茫。
“阿九!你醒了!”铁柱惊喜地低呼。
苏婉也立刻结束调息,关切地看向他:“感觉如何?不要妄动神识。”
阿九艰难地眨了眨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他脸色更加苍白。他尝试调动神识,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我…没事。”他虚弱地摇摇头,声音沙哑,“只是神魂…受损严重,短时间内无法动用阵法和神识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手却无意间碰到了腰间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是一块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令牌。令牌样式古朴,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图案,背面则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影”字,字迹周围缭绕着丝丝缕缕的血色纹路,散发出阴邪诡异的气息。
这正是他从那名被铁柱轰杀的杀手头领身上缴获的令牌!
之前激战之中无暇细看,此刻静下心来,阿九忍着神魂剧痛,仔细感应着这块令牌。除了那阴冷的气息,他还在令牌内部,感应到了一道极其隐晦、却蕴含着 不容置疑的威严意志的神念印记!
这道印记,绝非普通杀手所能拥有!其层次之高,远超那名死去的杀手头领,甚至…比刚才那位幽冥巡查使的气息,更加深沉可怕!
阿九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将令牌递给苏婉和铁柱看。
“这令牌…不简单。”阿九声音凝重,“里面的神念印记,其主人…实力恐怕远在刚才那人之上。这绝非一次简单的伏击,而是…有更高层级的指令!”
苏婉接过令牌,寂灭剑意微微触碰,立刻感受到一股阴寒、霸道、充满毁灭意味的意志残留,让她都感到一丝心悸。她沉声道:“影杀楼…如此兴师动众,派出巡查使级别的强者,在秘境中精准伏击我们…这背后,定然有我们尚不知晓的原因。”
铁柱握紧了拳头,瓮声道:“肯定是我们在百草集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来报复了!”
“恐怕没那么简单。”阿九摇头,忍着头痛分析,“若只是报复,何必潜入巡天盟的秘境?代价太大。而且,这令牌上的印记…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种…监控和确认。他们似乎在执行某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我们…恰好是这个任务的目标之一。”
石缝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击退强敌的短暂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彻底冲散。他们意识到,这场伏击并非偶然,而是一场有针对性的、计划周密的猎杀!影杀楼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其目的,也更为叵测。
秘境之旅,才刚刚开始,但他们已经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巨大旋涡之中。暗流,已然在脚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