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生不动声色地侧身，将林洛稍稍挡在身后，直面那些审视的目光。
“你们误会了，小洛他没有恶意，只是出于对霰白的关心才想了解你们后续的动向。”
影魇记仇地挑眉，翠绿的瞳孔闪烁着狡黠的光。
“哦？可我怎么记得某位小可爱之前斩钉截铁地说过，我们是‘纯粹的恶’来着？”
林洛：“……”
脚趾开始抠地。
这时，一位红发黑皮、肌肉贲张的俊美青年走上前，沉声开口：
“我们没什么打算，最初的蚀化者确实源于我们的蚀化磁场，这点无可辩驳，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暴君猩红的瞳孔扫过众人。
“但后续的进化狂潮和针对性的袭击，与我们无关，至于你们怎么想——”
“歉意、恨意或是感激，我们并不十分在意。”
言下之意，人类的爱恨对它们而言，无足轻重。
卷发阴郁的蚀骨阴恻恻地补充，声音如同毒蛇滑过枯叶。
“顺便告知各位，我们现在已完成二次进化，原有的蚀化磁场已经消失，如果你们仅凭过去的偏见，或者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就来清除我们……”
他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我们也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异能者们闻言，倒是没什么恶意，更多是一种下意识的探究，目光齐刷刷转向一旁还是怪物姿态的狂啸和烬灭。
医生轻啧一声，不耐烦的解释：“它们俩情况特殊，虽然没进化，但也因融合了二代芯片，体内的蚀化磁场同样被中和消失了，现在，它们只是长得比较……别致而已。”
狂啸\/烬灭：……呵呵！
“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人类，你们怎么选？”
暴君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回避的质询。
刽子手看着周围一群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类异能者们，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等着这些不能动的玩意儿再动起来啃你们的屁股吗？！还不抓紧时间给老子清理干净！！”
意思非常明显。
异能者们被这粗暴的吼声惊得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他们纷纷挪开视线，立刻转身投入到清理工作中，动作甚至比之前更加卖力——主要是为了赶紧离开这诡异又令人窒息尴尬的气氛。
暴君见状，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
“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和人类，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刽子手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最好是这样。”
……
013也懒得管下方的清理行动。
毕竟都快大结局了，怎么轻松怎么来嘛~
真正的风清，早就被异变体们撕碎了，现在的“风清”，不过是它利用数据模拟出来的幻象，就是为了揭露童临的真面目。
至于那些看起来铺天盖地的蚀化者大军。
除了被童临失败芯片意外感染的人类，后面很多都是它闲着没事仿造出来的Npc，不然怎么撑得起反派大军的牌面？没有排场怎么行！
它一边维持着激烈无比的数据纠缠与对轰，一边看着童临那副拼上一切、仿佛要同归于尽的疯狂样子，忍不住对凌霰白嘀咕：【宿主，他好像……不是演的，是真的很想死哎？】
凌霰白在意识深处轻笑一声。
【那你觉得，他是活着更痛苦，还是死了更痛苦？】
【嗯……应该是活着更痛苦吧？毕竟杀人诛心，死了反而一了百了，太便宜他了，活着才能慢慢品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凌霰白眉梢轻挑，干脆利落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唔，分析得很有道理，那他的结局，就由你来决定。】
013：【……】
宿主你真会甩锅！把这种难题丢给我！
不过，吐槽归吐槽，013还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它扫描着童临复杂中却又带着一丝疯狂求死意味的精神波动，又看了看下方努力清理战场的人类……
最终，做出了决定。
013觉得，像童临这种……因为一己之私，哪怕是打着高尚的旗号就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灾难，并且为了掩盖错误而不断牺牲他人、编织谎言，最后却选择逃避的懦夫来说，确实活着更加痛苦。
但……让他活着？那变数太大了。
谁能保证他哪天不会在悔恨或新的偏执驱动下，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彻底消失比较稳妥。
最主要的是——它才不想以后宿主美美地和老婆贴贴，开启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而自己却得苦逼地去24小时监视一个危险又神经质的老头子。
这简直是对它统生价值的极大浪费！
于是，在又一次数据的剧烈碰撞中，013操控着“风清”的虚影，发出了扭曲而癫狂的尖笑，演技逼真无比。
“童临！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拉着你一起下地狱，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庞大的数据幻象骤然向内坍缩，爆发出足以吞噬一切的毁灭白光，悍然将童临的意识体也一同卷入其中！
童临完全没料到风清会突然发疯。
在意识被吞噬湮灭的前一刻，求生的本能与赎罪的决绝相互拉扯。
赎罪……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他再无保留，将残存的精神力也彻底引爆，轰向013。
但他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着无法磨灭的……不甘……
他不想就这样彻底消失……他本该有更伟大的成就……
若是风清没有出现……
若是当初……
轰隆——！
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如超新星爆发般荡开，瞬间淹没了那两张截然不同的数据脸孔。
构成它们存在的数据被彻底击溃、瓦解，寸寸碎裂，化为漫天飘零的、闪烁着微光的的数据尘埃，缓缓消散。
当那刺目的光芒最终散去，天空恢复了原本的昏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
下方的异能者们仰头看着这一幕，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感受。
尘埃落定得猝不及防，莫名觉得这结局有些潦草和突兀，但细细想来，似乎又觉得意料之中。
童博士是造就一切灾难的元凶，他们应该恨他。
但最后关头，也是这位“元凶”挺身而出，为了他们对抗风清，与其同归于尽，他们似乎……又该感激他。
善与恶的边界，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
有人或许会选择原谅，有人或许至死都难以释怀。
但无论评判如何，他所犯下的罪行，所作出的贡献，都无可辩驳地存在着。
刽子手看着天空，对于童临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感慨。
反正他当初同意植入那该死的芯片，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狗屁人类大义，纯粹是为了赌一把，让自己能在这个操蛋的末世里更有底气地活下去。
后来阴差阳错成了所谓的“守护神”，但拼死拼活清理完蚀化潮和异变体，转头就被当成不可控的“野兽”锁进暗无天日的禁锢室。
那种被背叛、被利用的屈辱和愤怒，他至今记忆犹新，当时真是连带着把全人类都恨上了。
铁匠在一旁沉默着，但那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和紧握的铁拳，明确表明他也抱着差不多同样的心理。
他们这几个一代异能者对童临、对燧塔，甚至对霍森，早就积怨已久。
只是……他们终究还残存着一丝底线，做不到彻底毁了脚下这片废墟上所有人类那点摇摇欲坠的未来和微薄希望。
毕竟，这片焦土上还有很多像林洛那样傻乎乎却真心实意、会为别人流泪的家伙。
还有很多只是挣扎着想活下去的普通人，他们是无辜的，也值得被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