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网吧的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泡面的酸腐味，林小满缩在最里侧的角落，膝盖上放着台贴满胶带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光映在她脸上，把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格外清晰——从拿到监控备份到现在，她已经连续熬了十四个小时，指尖在键盘上敲得发僵，指缝里还沾着键盘缝隙里的灰。
“还没好吗？”耳机里传来小李压低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刚看到两辆军用越野车往这边开，车牌号是‘军A-07xx’，和赵少校的专车一个梯队的。”
林小满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屏幕中央的进度条上——数据恢复软件还在扫描最后3%的碎片，红色的进度条像条缓慢爬行的虫子，每动一下都揪着她的神经。“快了，”她的声音沙哑，咽了口干涩的唾沫，“军方删得太彻底，用了三层粉碎软件，得把碎片一片片拼起来。”
这台旧电脑是她从二手市场淘来的，配置老旧，运行数据恢复软件时频频卡顿，好几次她都以为要崩了，只能一边拍打着主机箱，一边祈祷它能撑到最后。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至凌晨两点半，窗外传来军用越野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网吧门口，车灯的光透过蒙着灰尘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两道细长的影子，像把刀。
“他们好像要进来！”小李的声音突然变急，“我看到士兵下车了，带着枪！”
林小满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同时加快了操作速度。数据恢复软件终于“叮”的一声，弹出“恢复完成”的提示，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双击打开那个名为“天台监控_”的视频文件——这是沈严坠楼当天，医院天台附近的隐蔽监控，军方以为已经彻底删除，却没想到技术科的旧友偷偷留了份未备份的原始数据碎片。
视频开头是黑的，只有电流的“滋滋”声。林小满屏住呼吸，拖动进度条，画面终于亮了起来——是医院天台的场景，她自己站在空调外机旁，背对着镜头，沈严站在她对面，肩膀上的绷带格外显眼，两人似乎在争执，嘴唇动得很快，却听不清声音。
“快进！”小李的声音带着喘息，“他们快到门口了！”
林小满咬着牙，把进度条拖到中间位置。画面里，三个黑衣人突然从楼梯间冲出来，举着枪朝着两人的方向射击。沈严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他一把将她按在空调外机后面，自己则侧身暴露在火力下，左手死死按住左肩的旧伤，右手掏出枪反击。
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尽管已经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再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她甚至能从画面里看到，沈严的警服左肩处，被流弹擦破了个小口，血珠瞬间渗了出来，在浅色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继续快进！看坠楼后的画面！”小李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也知道，这是确认沈严生死的关键。
林小满的手指颤抖着，再次拖动进度条。画面里，沈严为了引开黑衣人，故意朝着天台边缘退去，混战中，一个黑衣人绕到他身后，猛地踹在他的后背——就是这一脚，让他失去平衡，从三楼的天台坠落。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看着沈严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下落时，他还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转过头，嘴巴张了张，像是在喊什么。尽管听不到声音，但她瞬间就认出了那个口型——是“别信军方”，和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沈严重重摔在楼下的花坛里，一动不动。黑衣人见状，迅速撤回楼梯间，钻进一辆黑色轿车，很快消失在画面里。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止，手心全是冷汗。就在她以为画面会就此结束时，远处的路口突然驶来一辆无牌的猎豹越野车——这种车型她太熟悉了，赵少校的专车就是同款，军用定制版，车身比民用版更宽，轮胎上还带着军绿色的防滑纹。
越野车停在花坛旁，下来两个穿着军装的人，没有佩戴军衔，动作迅速得像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他们没有去检查沈严的“尸体”，而是直接蹲下身，一个人托着沈严的后背，另一个人架着他的腿，小心翼翼地把他抬上了车。
“小心点！别碰他的肩！”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透过监控的麦克风传过来，虽然模糊，却足够清晰。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如果沈严已经“牺牲”，他们为什么要“小心”？为什么要避免碰他的肩膀？
她赶紧放大画面，盯着沈严被抬上车的瞬间——他的手指，右手的食指，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他没死！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开了林小满所有的疲惫和恐惧。她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眼泪砸在键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原来军方的“牺牲”公告全是假的，沈严被他们带走了，很可能是被囚禁了！
“看到了吗？！”林小满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对着耳机大喊，“沈严没死！他被赵少校的人带走了！”
“太好了……”小李的声音也带着哭腔，“我们终于有证据了！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视频发给督查组？”
“不行！”林小满立刻冷静下来，“视频还不完整，我们不知道他们把沈严带去哪里了，而且现在军方就在外面，一旦暴露，我们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她迅速把视频拷贝到微型U盘里，这个U盘还是之前她偷偷塞给沈严，后来沈严又通过秘密渠道还回来的，外壳上刻着个小小的船锚图案，是沈严的标记。
就在她拔下U盘的瞬间，网吧的门被“砰”地一声踹开，传来士兵的呵斥声：“都不许动！例行检查！”
林小满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她赶紧把U盘塞进鞋底的夹层，然后合上笔记本电脑，用旁边的纸箱盖住，自己则假装趴在桌上睡觉，头埋在臂弯里，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敲在林小满的心上。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翻看她旁边的纸箱，能听到士兵之间的对话：“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没有，都是些上网的流浪汉。”
一只军靴停在她的桌前，林小满的身体瞬间僵硬。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听到他说：“醒醒！例行检查，出示身份证！”
林小满慢慢抬起头，故意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揉了揉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假身份证——这是秘密小组的人帮她做的，身份是“打工妹，来城里找工作，暂时在网吧落脚”。
士兵接过身份证，对着灯光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林小满一番。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旧t恤，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点灰尘，看起来确实像个落魄的打工妹。
“最近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比如穿警服的，或者拿着电脑的？”士兵问道，语气带着不耐烦。
“没有……”林小满的声音故意放得很低，带着点怯懦，“我昨天才来的，一直在这里睡觉，没看到其他人。”
士兵皱了皱眉，把身份证还给她，转身对着其他人说：“搜完了，没有异常，撤！”
脚步声渐渐远去，网吧的门被关上，外面传来越野车发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林小满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摸出鞋底的U盘，紧紧攥在手心，U盘的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像沈严的体温，像在给她传递力量。
“他们走了。”小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踪赵少校的专车？”
“要。”林小满的声音异常坚定，她打开手机，调出秘密小组共享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赵少校的常去地点——军部、军供站旧仓库、还有城郊的一个废弃训练营，“但不能硬碰硬，我们需要先查清楚，那辆越野车把沈严带去了哪里。”
她想起视频里那两个士兵的对话，“别碰他的肩”——沈严的左肩有旧伤，是之前为了护她挡钢管留下的，军方的人知道他的伤，说明他们早就关注着沈严，甚至可能一直在监控他的行动。
“小李，你联系技术科的旧友，让他们帮忙查一下那辆无牌猎豹车的行车轨迹，通过沿途的民用监控，哪怕是私人店铺的监控，也要想办法拿到。”林小满对着耳机说，手指在地图上圈出军部的位置，“我去查赵少校的专车，他最近肯定会去见沈严，只要跟着他，就能找到沈严的下落。”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小李立刻反对，“赵少校现在肯定盯着你，你只要一露面，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有办法。”林小满的目光落在桌角的外卖单上，突然有了主意，“我可以伪装成外卖员，赵少校的办公室每天都会订外卖，我可以通过这个机会接近军部，观察他的动向。”
她想起之前沈严伪装成顾客给她递情报的样子，想起他们之间的默契——沈严在暗，她在明，他们总能找到办法传递消息，总能在绝境里找到希望。
“你小心点。”小李知道劝不动她，只能妥协，“有任何危险，立刻发‘奶茶加冰’的暗号，我们会接应你。”
“知道了。”林小满挂了通讯，把笔记本电脑收进背包，然后拿起桌角的外卖单，上面印着附近一家奶茶店的电话——这家奶茶店，是秘密小组的联络点，她可以通过这里拿到伪装用的外卖员制服和身份卡。
走出废弃网吧时，天已经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林小满抬头看向军部的方向，那里的高楼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个巨大的牢笼，囚禁着沈严，也隐藏着“深海”和军方勾结的秘密。
她攥紧手心的U盘，里面的视频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也是找到沈严的关键。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赵少校不会善罢甘休，军方的内鬼也会想尽办法阻止她，但她不会退缩。
为了沈严，为了查清父亲的真相，为了那些被“深海”害死的人，她必须走下去。
林小满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奶茶店的地址，车窗外的街景飞快地往后退，像她走过的那些艰难的日子。她摸了摸颈后的胎记，那里的温度似乎比平时更高，像个提醒，像个支撑。
就在出租车快要到达奶茶店时，林小满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赵少校的专车，每天下午三点会去城郊训练营，沈严可能在那里。——老战友”
“老战友”？是之前给她发加密邮件的人吗？他怎么知道沈严的下落？他到底是谁？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个“老战友”的身份太可疑了，他既给她提供线索，又从不露面，他到底是敌是友？这条线索，是真的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出租车停在奶茶店门口，林小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陷入了犹豫。如果她相信这条线索，去城郊训练营，很可能会落入圈套；如果她不相信，又可能错过找到沈严的最佳时机。
奶茶店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店员的招呼声：“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她知道，她没有时间犹豫，无论是陷阱还是希望，她都必须去查。
她走进奶茶店，对着店员说：“要一杯珍珠奶茶，加冰，另外，我来拿之前订的‘外卖装备’。”
店员的眼神变了变，点了点头，转身去后面的仓库。林小满看着窗外，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街道上。她攥紧手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沈严，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进奶茶店的瞬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街对面，车里的人正用望远镜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那是王副队长，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林小满和沈严在医院天台的画面，背面写着“目标已上钩，按计划进行”。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