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风裹着暑气钻进堂屋，陆野刚推开院门，就见院角的枣树枝叶蔫头耷脑，连蝉鸣都带着倦意。暖宝穿着粉色防晒衣，戴着宽檐帽，手里攥着把艾草冲进来：\"爸爸！奶奶说要挂艾草驱蚊虫，我要给麦芒弟弟的门楣挂最香的！\"她踮脚够门框，帽子滑到脑后，露出汗津津的小脸蛋。
陆奶奶颤巍巍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铜盆，盆里泡着刚采的艾草：\"小宝儿，艾草要选带花苞的，晒干了挂在门上，夏天不招蚊子，不生痱子。你太姥姥那会儿，夏至这天，家家户户门上都挂着艾，像给房子穿了件绿衣裳。\"她用红绳系住艾草，\"这叫'悬艾'，悬住一年的平安。\"
\"奶奶的老理儿，准没错。\"陆野接过艾草，\"去年你挂的艾草，整个夏天都没招蚊子，暖宝睡得可香了。\"他转身对屋里喊，\"知秋，灶上熬了绿豆汤，等会给王婶子送一碗去。\"
叶知秋系着蓝花围裙从卧室出来，扶着腰慢慢挪步。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装，肚子圆滚滚的，像揣着个小西瓜。\"野子，医生说夏至前后，孕妇容易上火，得多吃清淡的。\"她端着瓷碗，碗里浮着绿豆和百合，\"这是今早泡的，熬了两个时辰，凉了正好喝。\"她摸了摸肚子，\"麦芒在肚子里踢我呢，他说'妈妈，我要喝绿豆汤'。\"
院外传来\"突突\"声，王铁柱的摩托车载着半袋绿豆驶来：\"野子！叶丫头！夏至送清凉，我带了新晒的绿豆！李狗蛋说今儿个来帮咱整菜地，天太热，菜苗都打蔫了！\"他摘下头盔，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这绿豆是咱村试验田的新品种，粒大饱满，熬汤香得很。\"
\"铁柱哥，辛苦你了！\"陆野接过绿豆袋，\"去年你送的绿豆，熬的汤可解暑了，暖宝天天吵着要喝。\"
李狗蛋推着平板车紧随其后，车上码着菜苗和遮阳网：\"这是抗热的白菜苗，还有你家订的遮阳网。天太热，菜苗得遮着，不然准晒死。\"他冲暖宝挤眼，\"小宝儿，叔给你留棵白菜苗，等秋天结了白菜，给你做白菜猪肉饺子！\"
\"我要给麦芒弟弟留！\"暖宝立刻举着艾草，\"让他看着白菜长大！\"
陆野和陆奶奶在门楣挂艾草。新鲜的艾草带着露水的清香，挂在青瓦檐下，绿油油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摆。陆奶奶用红绳系了个小结：\"这叫'结福'，系住夏日的清凉。\"她递给暖宝根艾草，\"小宝儿，给你编个小手环，戴在手上，蚊子不咬你。\"
暖宝的小手笨拙地编着，艾草叶戳得她直笑：\"奶奶，我的手环像小尾巴！\"
\"小尾巴也可爱！\"陆奶奶笑，\"等你麦芒弟弟会爬了，教他编艾草环，说'这是姑姑的手艺'。\"
日头爬到中天，暑气正浓。王铁柱和李狗蛋在菜地里搭遮阳网，黑色的网布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给菜地盖了层凉席。\"这网子能降温好几度，\"李狗蛋擦着汗，\"菜苗有救了。\"
\"那是。\"陆野端着绿豆汤走过来，\"多亏了你俩帮忙，不然这菜地真得晒死。\"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陆野坐在门槛上编艾草环，叶知秋端来切好的西瓜：\"吃块瓜解解暑。夏至吃瓜，清热降火。\"她靠在陆野肩头，\"医生说麦芒可能这两天发动，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陆野握住她的手，\"我查了资料，夏至出生的孩子，性格开朗，像夏天的太阳一样热情。\"他摸摸肚子，\"咱们的小太阳，该出来晒晒太阳了。\"
暖宝趴在石桌上画画，画纸上是个大大的太阳，下面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个胖娃娃。\"这是我和麦芒弟弟，\"她指着画，\"太阳公公在笑，因为我们吃了西瓜。\"
夜里，陆野陪叶知秋在院子里纳凉。远处传来青蛙的叫声，\"呱呱——呱呱——\"，像是在演奏夏夜的交响曲。叶知秋靠在陆野肩头，望着天上的银河：\"野子，你说麦芒会在夏至出生吗？\"
\"有可能。\"陆野指着天上的织女星，\"你看，织女星多亮，像咱们的麦芒，闪闪发光。\"
\"要是男孩，叫'夏至'怎么样？\"叶知秋轻声问，\"纪念他出生的日子。\"
\"夏至？\"陆野琢磨着，\"好名字。夏至阳气最盛，愿他一生光明磊落，热情似火。\"
\"就叫夏至。\"叶知秋笑了，\"我的小太阳。\"
陆奶奶在屋里编艾草香囊，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薄荷，清香扑鼻。\"这香囊挂床头，夏天不招蚊子，睡得香。\"她把香囊递给陆野，\"给叶丫头挂一个，她怀着孩子，更需要。\"
\"奶奶手巧。\"陆野接过香囊，\"等麦芒出生，再给您编个更大的。\"
暖宝躺在竹床上数星星，嘴里哼着幼儿园学的歌谣：\"小星星，亮晶晶，挂在天空放光明......\"麦芒在叶知秋怀里睡着了，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苹果。
陆野望着院外的菜地，遮阳网下，白菜苗绿油油的，充满生机。他想起春天的播种，夏天的守护，想起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相遇。
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夏至的艾，悬住夏日的安。
香囊装着祝福，绿豆汤解着暑热，
孩子的画，妻子的笑，
奶奶的艾草环，
都在说：
夏日虽长，
有爱相伴，
便是最好的清凉，
最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