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余见商首夫刚受了伤,需要静养,对张指柔说:“你去看一下,回来问商首夫、林允娇的意见。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不方便让陌生外国人进入地道。”
张指柔点头,和王守常一起来到学校门口,见一辆轿车停在那里。
汽车车头悬挂着英国国旗,车顶的醒目位置,漆了一整幅英国国旗的图案,想必是防止飞机误炸。
车边站着一位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王守常介绍了张指柔,男士递了名片,然后说:“商首夫先生有个英国朋友,很关心他们一家在南京的生存环境,发电报委托英国驻华大使馆,希望通过外交渠道,保护商先生一家的人身安全。今天,我代表大使馆前来,是想当面询问商先生,如果他有需要,可以携带全家,去大使馆避难,大使馆也可以安排他们前往英国。”
张指柔看着名片,见来人是英国大使馆参事汤普森,没有表态,把他领进了后院客厅,让王守常陪着,自己去地道里,把相关情况告诉了梁有余、商首夫和林允娇。
商首夫听了,知道是自己的父亲委托大使馆,接他去英国的。于是,看了一下林允娇说:“我不打算去英国,你帮我感谢英国大使馆来人。”
张指柔想了想说:“我认为,你们最好见一见汤普森,留下一句可进可退的话。以后,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或者有什么紧急需求,也多一个选择。”梁有余听了点头。
林允娇也说:“这样也好,暂时不拒绝,首夫父亲知道了,也可以安心。”商首夫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也点了头。
林允娇见了,立即去医疗土室,取来了多功能担架,让董劲草、唐三七、温习和温可可抬着商首夫,与张指柔、艾叶一起去见汤普森。
众人见了面,交流下来,商首夫说:“感谢汤普森先生,我和夫人有三个决定:第一,暂时留在学校避难,不去大使馆;第二,如果有需要,会向大使馆求助;第三,紧急情况下,希望大使馆能接受我们指定的朋友去避难,人数不多。”
汤普森听了,说道:“我是奉大使先生之命,前来接商先生一家去大使馆的,希望商先生能认真考虑我们的安排。”
见商首夫再次摇头,他又说:“现在,日军开始滥杀无辜,就连在中国的外交使节,也不放在眼里,希望商先生一家能利用这个机会,去英国避难,机会十分难得啊!”
见商首夫仍然沉默不语,他接着说:“今年8月26日,英国驻华大使许阁森先生,乘专车从南京到上海,去安抚上海英侨的情绪。专车顶部,也漆有明显的英国国旗,从飞机上,不可能看不见。但是,下午2时30分左右,在太仓县以南6英里处,两架日本军用飞机,突然出现在上空,第一架飞机对我们的两辆轿车进行扫射,第二架飞机投掷了炸弹,我们的两辆轿车都被击中。许阁森腹部受伤,被立即送到了国立上海享特利医院,经医学检查,脊柱部位受到影响,属于重伤,所幸没有引起瘫痪。”
想了想,他继续说:“消息传回英国,我国朝野上下十分震动,在随后的交涉中,日本方面态度蛮横,根本不把英国放在眼里,拒不道歉,仅仅表示了遗憾。他们的态度,让英国的舆论越来越倾向中国。最终以丘吉尔为首的强硬派,在国内占了上风,积极回应了蒋介石的要求,支持蒋介石政府,对日本采取强硬政策。”
最后,他又说:“日本军队对英国大使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接下来会怎样对待中国军民。我对你们讲这件事情,只有一个目的,希望商先生能够改变决定,尽快通过大使馆去英国。至于你的第三点决定,我会及时向大使先生汇报的。”
商首夫听了,点头说:“谢谢大使先生和汤普森先生对我的关心,中国有我的家,有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的朋友们。没有他们,就没有我商首夫的今天。危难之际,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离开大家呢?”
接着,他情绪激动,详细对汤普森说了自己的遭遇。汤普森听了十分感慨,说道:“没想到,商先生也是日本军国主义的受害者。你能超越国家的藩篱,秉持正义立场看待这场战争,我十分钦佩,也尊重你和你夫人做出的决定,希望将来能帮助到你们。”
林允娇听了,又说:“麻烦汤普森先生一件事:不要把首夫受伤的事情,告诉他的家人,也不要对外透露,首夫是日本人的信息。”汤普森点头。
林允娇见了,担心汤普森回去说不透彻,进一步解释道:“首夫的伤情不重,调养一段时间就行,我们不想引起他们的担心。”
汤普森犹豫了一下,让商首夫写一份电文作为凭证,内容是:“使馆来人,竭力相劝,考虑到全家身体无恙,处境尚安,决定暂不去英国避难。”
林允娇写好电文,商首夫在上面签了字,让汤普森带去备案并回电。同时,还留了学校的电话和无线电报频率,蒙自然和汤普森约定了专属秘钥。
见一切安排妥当,林允娇请温可可准备了二十份礼品,送汤普森上了汽车。
汤普森走后,众人回到地道,见齐飞白正指挥同学们,往会议大厅里搬药械。
张指柔走进会议大厅,见里面已经堆满,忙让人撤了桌椅,回头对齐飞白说:“我们可以站着开会。”齐飞白见了笑,竖了竖大拇指。
接下来的几天,抗战领导小组每天都挤在大厅里开会,通报最新情况:12月5到12月9日,梁有余带领擒谍小组,成功捣毁了南京城里的七个日本间谍站,击毙、击伤、抓捕了日本间谍十九名;12月6日,汤山的胡塘、大胡山附近发现日军,国军立即进占了龙潭、乌鸦山、麒麟门阵地,准备迎战;12月6日晚上,蒋介石召集少将以上军官开会,7日凌晨,乘飞机离开南京,经江西转飞武汉统帅部;12月7日,日军攻破南京外廓阵地,继续向南京复廓阵地攻击,他们集中了全部炮兵火力,想摧毁并夺取南京的几个城门,同时对国军投放了大量的《劝降书》;12月8日,日军兵分两路,一路攻击东北面的中山门、太平门、和平门,一路攻击西南面的共和门、中华门、水西门;12月9日,日军占领了麒麟门、马群、沧波门、高桥门阵地,猛烈炮击了北极阁、明故宫、富贵山,即将封锁太平门、中山门、光华门等交通要道。
鉴于局势日益严重,日军的轰炸频次和力度加强,每天都会传来避难人员家属出事的消息,领导小组作出了六个决定:第一,停止一切外出行动,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地道;第二,组建后勤小组,每天为避难人员提供二两稀饭;第三,组成警戒小组,在传达室、操场、后门、以及四个竖井的最高观察孔,安排双人值守,每天三个班次轮转;第四,无线电小组单独安排值班,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搜索处理有价值的信号;第五,对在地道里避难的人员,进行防烟、防毒、防水、禁声和心理疏导等战时教育,并把病人、婴儿调整进了隔音土室;第六,每个年级合并成一个班,在隔音教室里上课。
12月10日开始,防空警报声、爆炸声此起彼伏,学校已经两次被炸,每次挨炸,侯佳佳、梁九斤都能提前预知,梁有余及时撤离了各处岗哨。经侯佳佳确认,接下来没有轰炸,梁有余才会安排人手,出地道救人救火。
经过两次轰炸,学校的大门、教学楼、操场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后院也被炸掉了一多半,只剩下文具制作棚完好无损。
房屋倒塌形成的废墟,堆成了小山。师生们看着瓦砾堆,心里既难过又庆幸:难过的是,五年以来辛苦建设的校园,就这样被炸毁;庆幸的是,幸亏提前发现并完善了地道设施,才把花露南岗学校的教育资料保存了下来!
听众人在称赞自己,侯佳佳谦虚地说:“幸亏蒙老师和无线电兴趣小组,他们发了取消轰炸电报,让这两次轰炸,迟到了两天。”
梁九斤年纪小,还不太懂事,学校被炸的事情,对他影响不大,他的反应就是八个字:受惊一时,转眼就忘。
梁九斤每天的心思,除了吃,就是找侯佳佳、宗渝虎玩。就连侯佳佳、宗渝虎去竖井值班,他也一定要跟着。不过,侯佳佳、宗渝虎也喜欢带着他。
按照抗战领导小组的安排,值班之余,三人天天去无线电室,和通讯值班人一起,搜索有价值的信号。
众人知道:不出地道,想要了解到外面的情况,多半要依靠周娴香、蒙自然、侯佳佳和梁九斤的异能。
每天,蒙自然忙完无线电的事,都会教梁九斤识别各种味道和声音,梁九斤不耐烦学这些,说得最多的就是:“不好玩,记不住!”
蒙自然知道他贪吃贪玩,想趁机闹来吃的,闹着去玩,就想着法儿,给他找东西吃,同时,挖空心思,找出他没听过的声音,让他识别着玩,以备日后应急。
几天下来,蒙自然把能想到的声音都想了,梁九斤对没有遇到过的味道和声音,根本不用心记,不奖励他吃喝,就说记不住。
蒙自然被他惹急了,和梁有余、周娴香打过招呼,对梁九斤说:“地道里面,吃的玩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在每顿饭前,自己想出五个新的味道和声音,然后,当着我的面,把它们识别出来,不然,就不能吃饭。”
饿了一顿后,梁九斤怕了,再不敢闹吃闹玩,每顿饭前,都能及时学会五个味道和声音,开饭之前,也肯定能完成任务,一点都不耽误吃。
12月12日,周娴香对梁有余说:“城墙上面,飘下了很多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