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张顺猛然起身,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
“公子所言当真?”
“自然。”
宋扬目光淡然。
“听闻先生往昔也曾在公门任职,不知对眼下此事,先生作何思量?”
宋扬往前迈出一步,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张顺的内心,探寻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若此事属实,自当速速禀报朝廷,恳请天子即刻出兵,以解危局。”
张顺情绪激动,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换作旁人对他讲述此事,张顺必定嗤之以鼻。
但宋扬何许人也。
能拿出此等神物的,怎可欺骗于他。
宋扬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看来,这张顺果真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之士。
这般品性,倒是难得。
宋扬心中暗自思忖,随即探手入怀,又掏出一个手札,递向张顺。
“先生不妨先看看此物,若能依此制造出来,那鞑靼大军,便不足为惧。”
宋扬语气笃定,似乎对这份手札所蕴含的力量,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这份手札里,记载的是夏阳造步枪的制造图纸。
这种步枪的出现,本应是315年之后的事了。
当然,宋扬手中所掌握的武器图纸远不止这一份,他甚至还有 AK 的工艺图纸。
然而,在众多图纸之中,唯有这夏阳造步枪的图纸,以当下大月朝的工业体系,具备制造的可能性。
约莫过了一刻钟,张顺阅读完毕,满脸皆是惊讶之色,再次看向宋扬。
“此乃神物啊!倘若能够大批量制造,并装备于军中,那鞑靼大军又有何可畏惧的!只是……”
他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张先生可是在担忧,以目前的条件,没有相应设备来制造此物?”
宋扬似乎看穿了张顺的心思,微笑着开口问道。
“不错。实不相瞒,就我手头现有的设备,无论是数量还是品种,都远远不足以制造出这等物件。”
张顺如实相告,神色间带着一丝无奈与忧虑。
“先生不必为此忧心。我与内阁首辅陈大人略有交情。此次前来,除了商讨房屋改造之事,最为要紧的,便是想请先生先研究研究这份图纸。待陈大人回京之后,我自会与他商议此事。到那时,恐怕还得劳烦张先生出山相助。我知晓先生此前经历了诸多波折,但还望先生以家国大义为重,摒弃前嫌。”
宋扬言辞恳切,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诚挚的温度,直直地钻进张顺的心里。
“这是自然。在个人荣辱与国家存亡面前,在下心中自有一杆秤,分得清轻重缓急。”
张顺神色严肃,语气坚定。
这一刻,他已将个人的过往种种抛诸脑后,心中唯有家国天下。
宋扬在心底暗自为张顺竖起了大拇指,暗暗称赞。
有测谎大师的能力辅助,张顺所言是真是假,宋扬心中自是一目了然。
“这份手札,就请先生妥善保存。我现居于玉簪胡同的清园,待先生研究有了眉目,可前往此处找我。”
宋扬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张顺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了张家。
时间回溯,往前倒退大半月。
吉安府。
这片距离长京城1200里之遥的土地上,正上演着一场严峻的危机。
整个吉安府下辖十二县,遭遇了严重的稻瘟光,席卷了大片大片的农田,所到之处,庄稼颗粒无收的景象在各县不断上演。
事实上,周围几个府,也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灾情,只是相较而言,吉安府的灾情最为严重。
但这些,还并不是最重要的。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在这关键时期,吉安府府都洋县发生了一起重大火灾。
作为吉安府预备仓的吉安仓,因守卫在值守期间,罔顾职责,偷偷饮酒,导致神志不清,最终引发了一场大火。
火势迅速蔓延,如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将整个吉安仓烧了个干干净净,储备的粮食化为灰烬。
这无疑是典型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吉安府知府林安,面对如此绝境,心急如焚,原本打算向周围几个府请求支援,期望能从别处借调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可事与愿违,周围几个府自身也深陷虫灾困境,粮食储备同样紧张,皆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援助吉安府。
在吉安府其他几个粮库的存粮全部消耗殆尽之后,林安实在走投无路,不得已,向朝廷上书,请求援助。
据史书记载,大月朝正是因为这次的失火事件,对各个府的粮食储藏制度进行了重大改革,由原先的预备仓制改为社仓制。
吉安府知府林安。
元庆五年进士。
作为天子门生,后来却拜入老程王门下。
其中缘由,说来也简单。
曾经,林安因渎职犯下大错,被天子下令打入大牢,仕途似乎就此终结。
元庆皇帝不喜早朝,对朝中诸多事务过问较少。
程王便趁机买通了当时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刘进。
在这一番运作之下,林安不仅没有被罢官,反而时来运转。
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一步一步,慢慢升迁至如今的正四品知府之位。
此刻,在吉安府府衙内,一个衙役脚步匆匆,走进了二堂。
“大人,吏部陈安俊大人的运粮队伍,眼看就要到了。”
衙役走到林安面前,低头拱手,恭敬地禀报道。
随后便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知府大人的指示。
“哦!”
林安听闻,缓缓抬头,目光投向衙役。
“即刻通知十二县县令,让他们全部前来迎接。”
一个时辰之后,吉安府下辖十二县的知县,纷纷从各自的县衙出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官道通往洋县的唯一路口。
他们身着官服,整齐排列,等待着吏部侍郎陈安俊的到来。
又过了一刻钟,负责探路的斥候快马加鞭赶来报告。
运粮车队就在前方不远处,马上就要到了。
此刻,在距离众人两千米远的官道上,一行长长的车队正缓缓行进着。
按常理,这段官道归吉安府管辖,吉安府有责任和义务对其进行维护修缮,确保道路畅通无阻。
可眼前的官道,却崎岖不平,坑洼之处随处可见,车轮在上面滚动,颠簸得厉害。
坐在马车里的吏部侍郎陈安俊,面色极为难看。
“大人,吉安府知府林大人一行在前面迎接来了。”
马车外,随行的下属隔着车帘,恭敬地禀告道。
“嗯。”
陈安俊轻应一声,声音低沉。
片刻之后,车队缓缓停下。
陈安俊整理了一下官服,推开车厢门,稳步走了出来。
下面一众官员,早已整齐排列,纷纷上前行礼,动作整齐划一。
“吉安府知府林安接旨。”
随着一声高喊,所有人瞬间整齐地跪地,俯首帖耳,等待着圣旨的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吉安府遭逢灾厄,百姓苦不堪言,朕心忧之。今特命吏部侍郎陈安俊,前往吉安府主持赈灾诸事。陈安俊当秉持朕意,殚精竭虑,悉心调度,以解民困。
吉安府知府林安,务必全力配合陈安俊。一应赈灾物资之调配、发放,地方秩序之维护,皆需与陈安俊协同办理,不得有误。若有推诿懈怠、玩忽职守者,朕必严惩不贷。望陈安俊、林安等,体念朕爱民之心,用心赈灾,使吉安府百姓能尽快度过难关,恢复生机。
此乃朕之所盼。
钦此!
众人齐声高呼万岁,随后,林安双手高高举起,接过圣旨,缓缓起身。
“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辛苦了!”
林安脸上堆满了谄媚。
“林大人。我等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谈何辛苦。要说辛苦,当今圣上日理万机,才是最为辛苦之人。”
陈安俊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长京城的方向拱手行礼,神色庄重。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齐声附和。
“灾情紧急,刻不容缓。林大人,还是速速带本官前往府衙,一同商议赈灾之事吧!”
陈安俊神色严肃。
吉安府衙内,气氛凝重。陈安俊端坐于首位,神色威严,不怒自威。
林安及众位知县,皆恭恭敬敬地站立于堂下,大气都不敢出。
“林安,你可知罪?”
陈安俊突然开口,声音冷峻,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堂内压抑的空气。
“下官知罪。”
林安听闻,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脑袋深深地扣在地上,不敢抬头直视陈安俊的目光。
“吉安府已然遭受如此严重的灾害,为何不早早上报朝廷,致使众多百姓饿死?”
陈安俊继续质问道,眼神中透露出愤怒与不满。
“大人容禀。病害初起之时,下官立刻召集人手,紧急商议应对之策。无奈此次灾情实属百年难遇,来势汹汹,人力在其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下官实在是别无他法。下官也曾广发告示,向民间召集能人异士,期望能寻得良策,可至今无人回应。”
林安声音颤抖,一边说着,一边磕头,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事暂且放下不提。但你们监管不力,致使粮仓发生火灾,这又作何解释?”
陈安俊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林安。
“这…… 此事下官无话可说,甘愿领罪。”
林安声音愈发低沉。
陈安俊正准备继续斥责,就在此时,门外一个衙役匆匆走进来。
“启禀大人,门外有程王殿下的门人求见。”
衙役小心翼翼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程王殿下?”
陈安俊听闻,眉头瞬间紧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带上来。”
陈安俊略作思忖,下达了指令。
片刻后,一个身穿差人装扮的男子稳步走上堂来。
男子走到陈安俊面前,躬身施礼。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捧着递给陈安俊。
“这是程王殿下给陈大人的亲笔信,请大人过目。”
男子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堂下的林安,原本紧绷的身体,在听到程王殿下门人求见的那一刻,明显放松了一些,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之色。
陈安俊打开信封,目光在信件上快速扫过。
片刻之后,他面色平静,淡淡开口。
“殿下的信,本官已经看过。请信使回去转告殿下,下官定会酌情处理。”
男子闻言,点了点头,再次躬身行礼,转身离开大堂。
陈安俊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目光再次投向堂下众人。
“你先起身。既然灾情已发生,当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目前的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了?”
陈安俊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大人。”
林安如蒙大赦,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官服,开始详细汇报灾情。
在陈安俊于府衙大堂商讨灾情之际。
在洋县东郊的一座大山里,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正在上演。
一个男子在山林间拼命奔跑,脚步急促而慌乱。
身后数百米外,是十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
这些劲装男子面色凶狠,眼神中透着冰冷的寒意。
他们手中紧握着明晃晃的钢刀,令人胆寒。
前方奔跑的男子,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身材魁梧壮硕,一看便是体格强健之人。
只是此刻,他的状况却极为糟糕。
身上带着多处伤势,鲜血透过衣物,渗出斑斑血迹。
他的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通往外界的通道,早已被这些黑衣人封死。
他在吉安府境内,已经东躲西藏了很久。
凭借着对这片地区的熟悉,他数次巧妙地躲开了对方的追杀。
可这一次,他似乎已经走到了绝境。
此前在山林中,他靠着采摘野果勉强维持生计,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再加上身上的伤势,若不是凭借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顽强毅力,他恐怕早已倒下。
晕晕乎乎中,男子只顾着拼命往前跑,却没注意到前方的道路越来越陡峭。
等他反应过来时,心中暗叫不好。
在慌乱与绝望之中,他竟然跑到了一条绝路之上。
“大哥,前方就是绝路了,这小子插翅难逃!”
劲装男子中,一人兴奋地对着带头大哥喊道,
声音里满是即将完成任务的喜悦。
众人听闻,不由得精神一振,疲惫的身躯仿佛瞬间注入了一股力量。
他们在这里追击此人,已经持续了十几日,风餐露宿,疲惫不堪。
此刻,任务即将完成,怎能不让他们感到兴奋。
“兄弟们,咱们分开,将他团团围住,别让他跑了。”
带头大哥神色冷峻,果断地下达指令。
话音刚落,十几人立刻行动起来,呈扇形散开,慢慢朝着男子逼近,将他的退路彻底封死。
数分钟后,男子被逼到了一片悬崖之上。
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前方是步步紧逼的黑衣人,他已经无路可逃。
“再跑啊,小子,可累死爷爷了!”
带头大哥恶狠狠地说道,脸上的肌肉扭曲,显得格外狰狞。
“小子,乖乖把账册交出来,我们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旁边一个黑脸汉子喘着粗气,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威胁道。
男子看着身后的峭壁,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仰天凄然一笑,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与不甘。
“你们这帮蠢货,还真以为东西在我身上?”
男子大声说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有何区别?今日只要你一死,所有的秘密都会随之石沉大海,死无对证。”
带头大哥面色狰狞,一步步靠近男子,手中的钢刀高高举起,作势欲砍。
“真以为,只有我一人知晓账册的秘密吗?”
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下一刻,在众人的注视下,男子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
身影瞬间消失在悬崖边缘,只留下黑衣人在原地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