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目标直指那道高耸的山梁。越是往上攀爬,山势越是陡峭险峻,很多地方几乎无路可循,全靠灰灰凭借野兽的本能在前方探路,不时用利爪撕扯开纠缠交错的荆棘藤蔓,为大家开辟出勉强通行的缝隙。陈大疤背着凌丽,走得异常艰难,柱子在一旁不时搀扶他一把,同时还要分心照顾气喘如牛的老汉。铁头则挥舞着猎叉,奋力在前面劈砍拦路的枝杈,开凿踏脚之处。凌慧和张婶、凌萍三人互相搀扶鼓励,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汗流浃背。
当日头终于挣扎着爬升到天空正中央,炽热的阳光彻底驱散山间晨雾,将山林照耀得一片明亮时,他们一行人,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相互扶持,终于成功登上了这道阻隔前路的、最高的山梁之巅!
刹那间,眼前视野豁然开朗,壮阔的景象如同一幅磅礴的画卷在脚下铺展开来!
山梁的北面,地势陡然变得平缓开阔!一片广袤的、绿意盎然的巨大山谷向着北方无限延伸,谷中溪流如银带般蜿蜒闪烁,草木丰茂。更远处,不再是无穷无尽的、令人绝望的层叠山峦,而是一片起伏和缓的丘陵地带!而在那丘陵与天际交接的最远方,一条宽阔无比、在阳光下闪烁着万点金鳞的大河,如同沉睡的巨龙,安静地蜿蜒流淌!
大河的对岸,依着陡峭险峻的山势,赫然矗立着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黑色的城墙如同巨龙的脊背,沿着山脊蜿蜒起伏,高耸入云,气势恢宏!密密麻麻的屋舍鳞次栉比,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腰,甚至山顶!无数道淡淡的炊烟从那些屋舍中袅袅升起,在蔚蓝澄澈的天空下交织缭绕,勾勒出一派鲜活而又安宁的人间烟火气息!
“城!是城!好大的城!”铁头第一个激动地大吼出来,声音因极度的兴奋而变得嘶哑,他差点把手中的猎叉直接扔出去!
“老天爷开眼啊!总算……总算看到人烟了!还是这么大一座城!”老汉眼泪瞬间奔涌而出,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远处的城池不住地叩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是山城!看那城墙!完全是依着山形修建的!易守难攻!是座雄城!”柱子眼力最好,指着远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和喜悦。
凌慧紧紧抱着念儿,看着远方那升腾的炊烟,眼圈瞬间就红了,泪水无声滑落。张婶和凌萍更是激动得抱在一起,又哭又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陈大疤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凌丽放下,让她靠着一块石头坐好,自己则挺直了腰板,独眼灼灼地望向远方,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浊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黑石城!绝对是北地最大的山城——黑石城!听说那城墙是用整块的黑石砌成,坚固无比,号称永不陷落!多少流寇土匪都望城兴叹,打不进去!咱们……咱们真的有救了!”
凌风独自屹立在山梁的最高处,强劲的山风吹得他破旧的衣袂猎猎作响,黑发在脑后飞扬。他微微眯起双眼,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透数里之遥的空气,精准地投向那座盘踞在山水之间、散发着沉稳、强大生命波动的巨大黑色城池。高耸的城墙在明媚的阳光下泛着冷硬而厚重的金属光泽,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巨大的城门洞口处,隐约可见如同蚂蚁般密集排列的、等待入城的队伍长龙。蛊虫母体传递过来的感知无比清晰——那座城里,人口极其稠密,生机旺盛如火!更重要的是,没有那些令人不安的混乱辐射能量,没有弥漫的死亡与瘟疫气息!是一片在这残酷末世中难得一见的、秩序井然的……安全绿洲!
“下山!”凌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天黑之前,必须进城!”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就在眼前清晰点亮!
希望的光芒近在眼前,仿佛给疲惫不堪的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所有的劳累、饥饿、恐惧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暂时抛到了脑后,脚步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了许多,下山的步伐甚至带上了一种急不可耐的雀跃。
下山的路比起之前攀爬时要好走不少。山谷里溪流潺潺,水质清澈见底,两岸草木丰茂,野花星星点点,偶尔还能看到野兔、松鼠等小兽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敏捷地窜入草丛深处,消失不见。灰灰显得尤为兴奋,不时低吠着在前方来回奔跑追逐,惊起一片又一片的飞鸟。
“风哥儿,”陈大疤加快几步,走到凌风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独眼中闪烁着老兵特有的谨慎,“黑石城……规矩大,盘查得严。进城不光要查路引,还得按人头缴纳‘入城税’。咱们这一大帮子人,拖家带口的,啥凭证都没有,怕是……不太好进。”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一个通用数钱的手势,“少不了得破费打点,那帮守城的兵油子,心黑着呢。”
“路引?”凌风眉头微蹙。逃荒路上,命都差点保不住,谁还会在意那一纸文书?
“嗯。”陈大疤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没有路引,就被视为流民,要么得有城里的铺保或熟人作保,要么……就只能多使‘这个’,”他再次搓了搓手指,“花钱买路。而且,我听说近来北边不太平,流民涌过来的多,这入城税是一涨再涨,搜身也搜得格外仔细,恨不得刮掉三层皮。”
“钱不是问题。”凌风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空间里那堆积如山的金银,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应对这种“小麻烦”。
陈大疤闻言,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还有啊……就算进了城,咱们这么多人,也得尽快找个落脚的地方。城里客栈人多眼杂,也不安全。我倒是认识个老兄弟,以前在边军时一个锅里搅马勺的过命交情,后来伤了腿,退役在黑石城开了家小客栈糊口。人绝对可靠,找他……应该能安排个便宜又清净的住处。”
“疤叔在黑石城还有这等门路?”柱子耳朵尖,凑过来惊喜地问道。
“嗯,他叫老拐,为人仗义实在,就是腿脚落下了残疾,不利索了。”陈大疤肯定道。
“行。”凌风点头,“进城后,你带路。”
众人沿着山谷一路向北,越走越快,心情也越发急切。日头渐渐西斜,将影子拉得长长时,他们终于走出了山谷的尽头。一条宽阔平坦、明显经过人工修整的夯土官道出现在眼前,笔直地通向远方那巍峨矗立的黑色巨城!
官道上行人车马明显增多。推着独轮车吱呀作响的货郎、挑着沉重担子步履蹒跚的小贩、以及更多像他们一样拖儿带女、满面风尘、眼神茫然的逃难流民,形成一股杂乱的人流,缓缓向着城池方向蠕动。看到凌风这一行人——尤其是陈大疤、柱子、铁头这三个带着明显武器、眼神锐利的汉子,周围的路人大多下意识地拉开距离,眼神中带着警惕和畏惧。
离那巨大的黑石城门尚有约一里多地,官道就被彻底堵死了。黑压压的人群排成了数条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的长龙,混乱而拥挤,一直延伸到那高大幽深的城门洞下方。城门两侧,雁翅般排开两列身穿统一制式黑色皮甲、手持明晃晃长枪、面色冷峻的城门守军,正挨个严厉地盘查着想要入城的每一个人,检查路引,呵斥声、催促声不绝于耳,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老天……这么多人?!”张婶看着眼前这密密麻麻、蠕动前行的队伍,脸色瞬间煞白,“这得排到猴年马月去啊?”
“等着吧,没办法的事。”陈大疤将背上的凌丽交给凌慧暂时照看,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和独臂,“柱子,铁头,看好行李,机灵点!我去前面探探风声,摸摸现在的行情。”说完,他如同游鱼般挤入喧闹的人群,向着城门方向艰难地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