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雾未散,东边天际才刚泛起鱼肚白,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罩着刚苏醒的小镇。镇口的青石板路还沾着夜露,凌风一行人已经匆匆离开。
刚走出镇子不到三里地,身后土路上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赵春花那尖细刻薄的叫喊,像锥子一样扎进耳朵:“凌风!你给我站住!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凌风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凌家那几口人又不甘心地追了上来。早上在镇上的早市,他们想趁乱抢夺凌风换来的粮食和布匹,被凌风巧妙化解,还当众揭穿了他们平日的霸道行径,丢尽了脸面。现在,他们定是咽不下这口气,想在荒林里堵住他们,再做纠缠。
“舅舅,是那些坏人吗?”念儿攥着凌风的衣角,小脸煞白,身子往他身后缩了缩。清晨的微光下,她稚嫩的脸庞上似乎还残留着早市上被惊吓的痕迹。赵春花撒泼打滚、王翠花唾沫横飞的丑态,像噩梦般缠绕着她。
凌风低下头,温和地拍了拍她的头,把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柔声道:“不怕,念儿。舅舅在呢。”他转头对身旁的凌慧道:“慧姐,你带着念儿和萍儿往前面的林子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我去处理他们。”
“风弟,要不……咱们一起走?”凌慧看着凌风单薄却挺拔的背影,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她知道凌风身手不凡,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都不是善茬,尤其是那凌强、凌勇两个被惯坏的半大小子,被王翠花和赵春花一撺掇,什么狠事都做得出来。
凌风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伸出手,将凌慧肩上沉甸甸的包袱接过来,稳稳地挎在自己肩上,又伸手摸了摸跟在脚边的灰灰的脑袋,灰灰立刻会意,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叼起凌慧的衣角,轻轻往前拽了拽,示意她先行。
“放心,我应付得了。”凌风的声音沉稳有力,“他们吃了亏,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硬来。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凌慧看着凌风坚定的眼神,知道多说无益,点了点头,不再犹豫,拉着念儿和凌萍,快步钻进了路边的树林。树叶筛下细碎的晨光,斑驳地洒在她们匆忙的背影上。
凌风则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背靠着路边一棵虬结的老槐树,静静地看着凌家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为首的正是凌大柱夫妇,凌大柱手里紧握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脸上带着既恼怒又贪婪的神情。他身旁的王翠花更是撸着袖子,手里还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锄头,唾沫星子随着她的叫骂声乱飞。紧随其后的是赵春花和凌三柱,赵春花怀里抱着凌宝,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吓得直往她怀里缩。凌三柱则耷拉着脑袋,满脸不情愿,眼神躲闪,显然对这场闹剧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违拗母亲和妻子的意思。队伍最后面,是凌强和凌勇两个半大小子,手里各抄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眼神凶狠,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看就是被王翠花和赵春花精心撺掇、挑唆来的打手。
“凌风!你总算敢停下了!”赵春花第一个冲到近前,她身材瘦削,但嗓门却大得惊人,她叉着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用她那尖得能戳破耳膜的声音指着凌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总算让我们逮着你了!今天不把你身上的粮食、还有你身上的银钱都交出来,你就休想踏出这林子一步!”
凌大柱也往前迈了一步,手中的木棍重重地往地上一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他板着脸,故作威严地说道:“风娃子,不是大伯说你,咱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看你,现在有粮有物,日子过得不错,分给我们点怎么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把昨天在镇上换回来的那点盐巴和布料给我们也行。你婶子和你后娘,身上的衣服都快破成布条了,就等着这点东西遮羞呢!”
“一家人?”凌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凌强和凌勇,那两人被看得心头一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当初你们让我自生自灭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家人?现在看到我手里有了一点活命的粮食,就又想起‘一家人’了?真是笑话!”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王翠花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她指着凌风的鼻子,唾沫横飞地嚷嚷起来,“你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当初把你赶走,还不是因为你偷了地主家的圣贤书?你可是丢了我们凌家的脸面!要不是你爷爷心慈手软,可怜你,你当时就被打死在外面了!现在翅膀硬了,就敢反过来咬我们了?”
“偷书?”凌风眼神骤然一冷,一股寒意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他往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王翠花下意识地往后退缩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凌三柱身上。凌风死死地盯着凌三柱,声音低沉,带着冰碴子:“爹,你也觉得,当初是我偷了书?”
被凌风这样盯着,凌三柱只觉得后背发凉,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那……那都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罢……风娃子,你就……你就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他们分一点吧,你看他们都快饿坏了……”他的话充满了道德绑架。
“饿坏了?那是他们活该!”凌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当初我在那破茅屋里,三天没吃一口饭,饿得头昏眼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你们谁管过我死活?现在看到我有粮食了,就想起‘一家人’了?简直是笑话!”
“你个大傻子!还敢顶嘴!”凌强被凌风的眼神和气势吓了一跳,但随即恼羞成怒,怒吼一声,便抡起手中的木棍,朝着凌风的后背狠狠砸了过去——他早就被王翠花和赵春花洗脑,觉得凌风这个“外人”抢了他们凌家的“财产”,打他一顿是理所应当的。
凌风耳朵微动,身形一侧,便轻松躲过了凌强势大力沉的一击。不等凌强反应过来,凌风手腕一翻,已牢牢抓住了他握着木棍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凌强撕心裂肺的惨叫:“啊——我的手!疼死我了!”
凌风没有丝毫怜悯,顺势往前一拽,凌强失去平衡,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倒。凌风抬腿,膝盖狠狠地顶在了凌强的肚子上。凌强如同被踢中的破麻袋,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满地打滚,涕泪横流:“娘!娘!救我……他……他打我……”
“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王翠花见儿子吃了大亏,瞬间红了眼,像一头疯了的母狮,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扑向凌风。
凌风眼神冰冷,侧身轻松躲过王翠花的扑击,同时反手一推,王翠花收势不住,重心后移,“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压在了还在地上哀嚎的凌强身上。凌强本就疼得死去活来,被母亲这么一压,更是痛得龇牙咧嘴,叫得更凄惨了。
“哥!娘!”凌勇见状,目眦欲裂,也顾不上害怕,举起手中的木棍,嘶吼着朝凌风冲了过来,试图为哥哥和娘亲报仇。
然而,凌风身形灵动,早在凌勇冲上来的瞬间,便已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咔嚓”一声,凌勇惨叫一声,膝盖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凌风上前一步,脚尖踩住凌勇的后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刺骨:“刚才你娘说我偷书,你也觉得是我偷的?”
凌勇被踩得喘不过气,牙齿打着颤,哪里还敢说半个字,只能拼命地摇头,眼中充满了恐惧。
“凌大柱!你们凌家还要不要脸面了!”凌风松开踩在凌勇背上的脚,转过身,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一直躲在后面的凌大柱,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你们凌家当年是怎么对待我和我姐的,你们心里真没点数吗?现在看到我过得好点了,就又想出来抢夺,还想颠倒黑白?我告诉你们,没门!”
凌大柱被凌风说得面红耳赤,又羞又怒,举起手中的木棍,就想冲上来跟凌风拼命。却被一直拉着他衣袖的赵春花死死拽住。赵春花眼珠子一转,凑到凌大柱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小声说:“大哥,别跟他硬拼!他手里有短矛,咱们这么多人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咱们先稳住他,缠住他,等会儿……等会儿咱们就一起喊人,就说他是抢粮的土匪!现在这世道,谁见了土匪不害怕?到时候,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身!”